《洞冥記》白話版 第十七回

作者:意淨居士 發表:2015-07-28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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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柳真君導遊六殿段志一初歷冥程

張桓侯大帝降壇詞(調寄:點絳唇)

奉命臨壇,一鞭飛鞋烏騅馬,手拈梧筆,漫把心情寫。

煮酒論交,好覓知音者。牢騷也,且權拋下,莫把新愁惹。

【對於善壇諸生情真款洽】

柳真君降壇詞(調寄:桂枝香)

臨壇往復,又寶鼎熱檀,沙案燒燭,只為婆心救世,也甘勞碌。笑他醉夢痴迷漢,著殘碁未曾收局,盡貪名利,依依不舍,有誰知足?

任若輩中原逐鹿,莫空費心機,戕我同族。天降真人,始慰萬家屍祝。人心悔禍干戈息,免生靈遭彼荼毒,上元當運,那時同享太平清福。

【悲天憫人,一片婆心。於性靈中流露出來,如此之詞,真不易得。】

卻說一連三宵,均到閻羅殿,將獄情一一覽悉,真是歷來游冥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此書之特色就在這裡)今夕應游六殿,依然大帝鎮壇,柳仙領導,至游生則新派段志一前往。此刻時已屆亥初,大帝與柳仙酒盡三巡,遂喚醒志一起來,亦賜酒三杯。飲訖,出了壇門。真君跨上仙鶴,志一騎上神馬,直向陰陽界鬼門關而行。一路陰風颯颯,黑霧漫漫,梟鵬哀嗚,野鬼號哭,種種慘狀,入耳驚心。兼以時值冬令,寒冷異常。

志一系初次入冥,在馬上頗形瑟縮,稟真君曰:「冥問景況,如何這般淒涼?弟子心中,殊覺愁悶。」真君曰:「凡游生入冥,俱是這般景象,無甚差別。爾初次入冥,故覺詫異耳。不必愁悶,今晚道途頗遠,吾與師弟一路吟詩,我唱你和,便解愁腸矣。(柳真如此引導遊生真是循循善誘)聽吾吟來,吟曰:「為探冥情莫憚勞,師先弟後也逍遙;御風鶴馬如飛速,才過長橋又短橋。」志一和曰:「歷遍山程又水程,冥途苦況不勝情;那堪到處孤魂泣,無限啾啾唧唧聲。」真君又吟曰:「可憐餓鬼泣荒邱,麥飯殘羹沒處求;想到冥途遭此況,世人何故不回頭?」志一又和曰:「天堂地獄理非訛,底事殘零造孽多;我到黃泉親閱歷,世人不信奈伊何。」

【冥途淒慘悲涼,千秋萬載,俱是此景。仙凡唱和,即景言情深,寓勸懲非,弄月吟風可比。】

二人在鶴馬背上,沿途唱和,果然忘其辛苦,不覺之間,已過了陰陽界鬼門關,漸次過了一二三四殿城池,又踰了五殿疆域。(引人入勝了)真君曰:「師弟速速策馬,你看前面便是六殿大王所轄之區。執事人員,已前來迎接矣。」

方言話間,兩判司帶來許多從人,已到面前。與真君、志一,各相見禮畢,具道奉主人命,歡迎之意。真君曰:「既是如此,煩請先導。」於是四人一齊進發,轉瞬間到了六殿城門,門吏恭候,不必細述。進了城門,片刻之間,又到了宮殿門口,見門上直立一匾,金光炫耀,上書「六殿卞城王宮門」七個大字。真君、志一,下了鶴馬,判司進內通稟。志一見門上書一聯云:

看眾犯趦趄不前,想是曾經苦楚。

倘諸囚桀騖如故,還須再動非刑。

志一剛將對讀罷,見判司飛步出來,高聲喚道:「大王有請。」真君、志一,則隨判司進去。連進了數重門,對聯甚多,不暇細閱。此到了正殿丹墀之下,大王尚未出來。志一抬頭一望,見殿柱上新題一聯,乃大王自撰自書,筆勢飛舞。其文云:

嘆開壇闡教,經列聖費盡苦衷,為甚猶多兇惡輩?

論酷罰嚴刑,在吾王非其本意,如何克復慈悲心?

【任他世上人心險,難逃地府法律嚴。即是此聯之意,王法如爐,人心似鐵,神聖仙佛徒,呼奈何耳。唉!】

殿上對聯甚多,志一方擬逐一觀覽,忽聽見暖閣門呀的一聲響,大王已步出中庭,下了台階,請真君、志一上殿。到了庭中,彼此相見禮畢,分賓主坐下。真君曰:「吾柳特領志一來到寶殿,觀覽獄情,伏望大王賞准。」大王曰:「小王已奉教主敕命,早知帝君駕臨,已恭候多時矣,焉敢違命。教主又命撰訓文一篇,日間已草草擬就,惟句語雜湊,擬求帝君先修正一番,然後煩志一師弟攜回壇內,付入記中,也就算塞責了。」

真君曰:「大王過謙,豈敢豈敢!吾柳就要索稿拜讀。」大王即由袖中,取出稿來,呈與真君。真君雙手接著,默誦一過,喜形於色,將稿轉付志一,命再高聲朗誦一遍。志一接過手來,見上面書道:

◎六殿卞城王諭重師尊文

大意:做人根本,即報答四恩:天地、君、親、師。父母給我生命,師長給我教誨,國君給我食祿,所以必須一心一意事奉他們。老師傳授知識,教導我們,不可不尊敬。人是孩童之時,先受啟蒙教育。啟蒙教育好與壞,關係一個人的未來。凡是兒童,不教導,則會流於放肆。譬如美玉,不琢不成器。家裡有小孩兒,哪個不想給孩子找個好老師,循循善誘,開啟他的智力?即便天資聰慧,亦須老師教誨,解答質疑,一步步深入學問,懂得各種各樣的道理。以後的成就,全賴老師栽培。一旦得遇名師指點,是這人一生絕大幸運,一輩子都難以忘記。好的老師,不管學生資質聰明或是愚鈍,根據各自的特點給予鼓勵,糾正不足,訓導成材,成為對家庭,對社會有益之人。不懂之處,反覆講述,朝夕督促。雖然老師收入不高,但教導學生卻費盡心力。古代的碩學名儒,教授學生,敬業誠懇,有如泰山北斗,為古今共仰之楷模。

古人重情義,尊重師長,如同尊重品行高尚的君子,禮節週全。在生相聚一堂,死後則要哀悼祭奠。孔子的弟子子貢,為師守墓長達六年。燕昭王不顧自己國王之尊,位列弟子之席而受業。楊時和游酢見老師程頤在睡覺,不忍打擾,便站在門外等候,所以有程門立雪的典故。古人師生之間,情誼深厚,聚散離合,生死相知。因為他們質性純樸,尊師重道,從不輕慢。

現在之人,將老師視為雇佣工,不以禮相待。每日三餐,應付了事。教師聘金,能省則省。講課費用,事先講好。一旦有變,則斤斤計較,一分錢也不肯多花。本來是自己孩子不用功,反而一味袒護孩子,怪罪先生。看看沒進步,便不停的更換老師。逢人還說以前的老師不好,教導不力。多年聘請的老師,一夕之間便斷絕情義。子女有所長進,便忘了培育之恩。不是誇自己孩子天資聰慧,就是說我門第高貴,孩子定勝於老師。更有甚者,欺辱老師,對人揭露老師的短處,不知罪過,反而洋洋得意。今天是老師,明日便當成路人。偶爾相遇,不上前禮拜問候。老師過世,也不去弔唁。老師需要幫助,更是冷漠相觀,不肯援手救助。他們忘了一字一句,是誰講解?自詡才能,由誰啟發?曾經為老師,當然要禮拜。何況師生曾經朝夕相處,對你多方教育?這種恩情豈能忘記?可惜現在人心不古,世道冷漠令我傷心。希望世人勿昧良心,尊師重教,免墮幽冥。

【師與君親並重,勿得看輕師者之恩,數語已盡,如此之人,而今亡矣。隆師重道,古人皆然,歐風東漸,自由平等,說出種種,怪象橫生,師道亦遂淪亡,能不悲哉!如此等類,所在多有真堪痛恨之極,今日世上一般人,均是欺師滅祖,令吾老仙痛哭不禁也。世間輕師慢長之人,而能讀書成名者,天理在於何處?】

志一將文誦畢,真君在旁擊節,稱讚不已。說道:「大王此文,包羅上下古今,將東家慢師,弟子背師各形狀,一一揭出。真如秦鏡溫犀,看透世情了。(的是如此)況今世道,風俗輕佻,隆師重道,不講久矣。(說來可嘆)此文一出,足以維持世道,挽轉澆風。(我再三禱祝惟望如此)可喜可賀,今夕時辰不待,吾柳就要告辭,帶領志一觀獄去矣。」

大王曰:「吾再差一判司上前領導,諸多方便。」於是真君、志一起身,判司隨之。大王送至階下,兩相拱手而別。三人出了宮門,來至通衢大街,判司上前領路。志一曰:「適在殿上,未曾問及,不知大王司掌地面,寬廣若干,共有幾獄,今夕所觀,應從何處起首?望貴司一一指示。」

判司曰:「大王司掌,乃是正北沃燋石下,所管之獄,以大叫喚大地獄為極大,寬廣五百由旬。四面環以小獄,亦有十六,與二三四殿無異,但不及五殿之多耳。今夕之遊,應從大叫喚大地獄觀起可也。」志一曰:「吾聞叫喚大地獄,五殿已立是名,此殿又加一大字,亦列之為大獄,何以雷同若是?」(世尊設獄重複雷同,別有深意)

判司道:「五殿設叫喚大獄,因用刑嚴峻,獄中犯人發聲,故以名之。今六殿之刑,更嚴於五殿,犯人叫苦之聲,能達數里,故曰大叫喚也。(叫喚而曰大,其刑罰之酷烈,可想而知。)善君不信,少刻到了獄中,便知其詳也。」三人緩緩而行。正在談論,忽然聽見叫喚之聲,愈傳愈大。判司曰:「此即前面大獄中犯人叫喚聲也。」志一一望,約隔一二里之遙,嘆曰:「貴司之言,真不誣也。」(耳聞為虛,眼見為實,未見慘刑,先聞叫喚,亦足以裂人肝膽。)

真君曰:「切勿緩步,大家速行。」轉瞬間已至獄城。此城亦是磚石砌成,也頗堅固。獄吏早已恭候,見真君至,行參禮畢,迎入場內。志一將四圍一望,此獄果然寬廣,惟鬼卒正在用刑,十分嚴厲。百般刑具俱全,喧嚷叫哭之聲,震動天地。(如斯叫哭,其有人憐之否)志一系初次入冥,見此景況,不覺惶悚,為之下淚。(慈悲人見此定然如斯)

獄吏曰:「請帝君與善君判官,權到糾刑台上,小坐片刻,再觀他獄未遲。」於是三人上了糾刑臺安坐,志一問判司曰:「弟子今夕雖系初來,未曾見過,然冥司用刑,如何這般暴虐,得無傷天地好生之德乎?」(不問世人惡孽,而咎冥司用刑,論似過當。)

判司曰:「善長有所不知,此獄中之人,乃由一殿解至五殿,由五殿又解交六殿,已經查悉罪狀,定了罪名,受過刑罰者也。不料人心似鐵,狡展異常,到了本殿,見了吾王長厚慈仁,便個個翻供,不肯吐實,反說前數殿冤屈了他。(閻王殿前尚要使鬼,真是可惱可恨,可憫可悲。)吾王無奈,只好將各殿勘定的善惡簿,對他一條一條讀明。他口中雖不言,心中猶倔強不服。(倘不倔強,何從而得罪受?豈不便宜了他。)故本獄以極刑處之,教他知道利害,問可敢藐視吾王?到受刑痛極之時,犯人又自懊悔,說道我不該如此欺詐,到反吃虧。(在陽世而即知,此更不喚虧。)經此大叫喚之後,人人方招承罪狀也(花椒草果不錘不香,人性如此呆蠢,可笑可笑。)

善君你看這般犯人,如此凶頑,如此無賴,可笑不可笑,可惱不可惱?所以宮門一聯,及正殿一聯,已將設獄理由提出,彼犯等烏得領悟得來。」(世人當及早領悟,莫到後來後悔不及也)

志一曰:「場中獄中,犯人如此其多,處置者又如此其酷,到底他在生造些甚麼罪孽?」(此問不獨忘一欲問,世人莫不欲問,經此問後,世人迷圖可以打破矣。)判司曰:「此皆由五殿解來,罪案已定,皆在生不體五倫八德,大姦大惡,不忠不孝,不義不仁者也。」志一曰:「既是如此,此大獄內,情形已瞭然矣。應請仙師移步,又游他獄。」真君依言,辭了獄吏,三人出了獄門,判司曰:「今夕觀獄,據卑司愚見,此十六小獄,只須觀其大概,不必一獄一留連。可分作數段觀之,每段觀四獄,或二三獄。觀畢,則由卑司將罪狀獄情,一一講明。如此觀法,又周備,又簡單,未識帝君以為然否?」(這位判司亦是個有心人也可欽可敬)

【維持名教者,須仿此獄吏施為,定生效力。】

真君曰:「此法妙極矣,即照此辦理就是。」三人一面研究,一面徐行,不覺問已到了常跪鐵沙獄門口,獄吏迎入。三人進了場中,只見場中罰跪著許多犯人,男女具有。志一俯首一看,看見滿場犯人,俱跪在鐵沙之上,沙有芒角,與鐵蒺藜相似,尖利無比。男女赤足露膝,芒刺刺入肉內,滿地流血。個個挺直跌跪,不准屈身。稍一移動,眾鬼卒在後面監視,以鐵蒺藜擊之。可憐那些犯人,汗淚交流,聲聲叫苦,這樣情形,十分狼狽。(在生禮節不講,到此補課亦定應該,而作此十分狼狽情形,亦真可怪。)

志一曰:「真可憐也。」判司曰:「此等犯人,大率由一殿之豳量獄,並四殿之(務足)煉足簽、(金端)膚、鐵衣等獄解來者也。一則因他受罪未滿,二則因他翻供,三則因他犯著他罪,故以此刑重處置之。此獄之情,如是而已。」志一曰:「何不再觀他獄?」三人同出獄門,判司指前一獄曰:「此屎泥浸身獄也,其臭穢之氣難聞,游與不游,請帝君裁之。」真君曰:「無妨一觀,吾帶有避穢丹在身,賜與爾二人各一粒。口內噙之,不聞臭矣。」

言話間,已抵獄門,三人不待獄吏出迎,逕入場內。獄吏慌忙由獄中出來,道歉請罪,真君曰:「各有公務,何罪之有?」志一問:「犯人何以不在場中?」獄吏答曰:「俱在獄坑之內,室甚黑暗,抑且臭穢難聞,不堪寓目。」真君曰:「吾柳可以不去。吾師弟為觀獄情而來,可就獄門外一望可也。」

於是獄吏即領志一到廊檐之下,志一由窗內望入,內中黑暗無比,一無所見。只好解下絹囊,探出明珠,向內一照。果然一道晶光,十分透亮,直射獄底,無微不顯。(此珠功德不可思議)看見內中有無數犯人,在糞坑中亂滾,如蛆蟲一般,望之幾欲發嘔,(如此諸犯尚有人面孔耶唉)幸口中噙著靈丹,臭味不曾觸鼻,即掉頭回見真君,備述所見。

真君曰:「世人造惡,妄作妄為,到此也難消受,(不孝父母,蹧蹋字紙、五穀者,留神注意。)且莫管他,我等又看他獄可也。」真君三人出了獄門,謂判司曰:「吾柳今夕觀諸獄事務忙迫,爾可上前知照各獄吏,令其認真辦事,免其迎送可也。」判司奉命前往,志一跟隨真君,緩步而行,少刻到了獄門口。判司已在門外恭候,對真君說道:「卑司到了此獄,已將帝君之命,派吏傳知各獄,請帝君入內小憩片刻可也。」三人到了獄場,見鬼卒正在用刑,十分忙迫。獄吏上前見禮畢,志一問曰:「此名何獄?」獄吏曰:「門上有匾,今夜無月光,所以善長進門時,未及覺察耳。此名:‘磨摧流血獄’。磨讀平聲,摧一讀莝,去聲,《詩》曰:「乘馬在廄,摧之秣之。」謂斬馬草也。(詳明註釋,使人瞭解)請善長視用刑,便知此獄命名之義。

志一僥首一望,見地下僕著無數犯人,眾鬼卒以刀細斬細切,如鋤馬草然,犯人叫痛不休,血流滿地。又有以轟礪石磨擦犯人之頭頂面部者。如漢代髡鉗之刑相似,氣象極其鹵莽,犯人哀哭號叫。志一看著不忍,忽然悟道:「孟子所謂摩頂放踵,乃是實事,非設言也。」判司曰:「此獄情形,大概如此,又可往他獄去也。」判司說罷,出了獄門,上前領路,又指前面一獄道:「此即‘鉗嘴含鐵獄’也。」

【刑罰如此,可謂極矣。不知忤逆之子,經此磨摧後,可知悔否?耶?】

瞬息之間,已至其門,三人直入場內,獄吏向真君前行禮。真君曰:「不必拘禮,但吾等要在此小憩片刻,以察獄情。獄吏即忙奉請三人上糾刑台上安坐。三人坐定,志一往台下一看,只見有許多犯人,跪在場內,鬼卒以鐵栗殼塞入犯人口內,殼上密密有針,針長寸許,約一殼上有四五十顆刺繡針,儼若蝟毛之磔,鬼卒以鉗夾住犯人之口,令針刺破唇舌。一霎時間,犯人滿口流血,叫喚不已。志一看此情形,不勝駭異。嘆曰:「冥府之刑,無奇不具,真可畏哉!計所觀過四獄,所犯之罪,煩貴司一一言之。」

【生前口蜜腹劍,陷害平人。死後舌濫嘴漕,難逃鬼虐報施之,理豈有些差。】

判司曰:「常跪鐵沙獄中之罪犯,乃在生不敬天地,妄生怨尤,風雷冷熱晴雨,不便於己,輒敢訶罵。見聖賢仙佛真像不拜,反妄呼其名諱。或見尊長不謙遜,傲慢不恭,不講禮節者,死後合受此刑。」志一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詩人祝其死者,雖是痛恨之辭,其實死後,尚不能寬其罰也。世之不循禮節者,其鑒此哉!」

判司又曰:「屎泥浸身獄中之犯,亦大半由二殿之糞屎泥、膿血二獄,並四殿之飛灰塞口獄,五殿之唾尿糞穢獄解來者居多,其罪狀前已言明,茲不復贅。俟此獄罪受滿時,又令他人糞汿獄。再入八殿之常圊獄,結則歸入血污池也。

【犯此天律者,自由平等之人,為極多數。】

至磨摧流血獄,乃補治世間不孝之子也,因其父母一生謹小慎微,節衣縮食,勞苦辛勤,精疲力竭,掙下血汗之錢。(此等錢文保守勿失,始能對親)乃為之子者,不體父母之苦心,嫖賭吹煙,無所不至;揮霍金錢,儼同糞土,致父母赍限以終。或父母已亡,抱恨泉壤。(可誅可殺)此等人為大不孝,故令他受此苦刑。(正當其罪)

【多少慘刑共治一罪,作惡主人何不自己捫心細思,竭力痛改。耶!】

其鉗嘴含針獄,乃補治妄言不慎,多言而躁,巧言亂德之人,俱是由四殿之掌(面半)刺嘴二獄解來居多,其罪狀已見前矣。俟此獄受滿時,即打入七殿之拔舌獄,其刑罰更嚴酷也。」

【舌劍傷人不見血跡,洽以諸刑真非過舉。】

言畢,辭了獄吏,同出獄場,又往觀他獄也。三人往前行,見前面有一獄,即同進去。到了場中,見那些鬼卒,正在用刑,志一下禁鼓掌大笑。(施刑場中是可悲可哭的地方,而志一大笑不止,笑些甚麼?各人猜猜。)獄吏見真君三人至,各各見禮畢,即忙令鬼卒設坐。真君曰:「不必不必,吾等一觀,便往他獄去也。」獄吏聞言,即忙飭鬼卒速速用刑。志一為甚麼鼓掌大笑,因為見這場中男犯,俱被鬼卒將他們一個個按倒在地,各由腰中抽出利刃,將犯人生殖器割去,(不將割去怕他還要作怪也)擲與狗食。血流滿地,犯人叫喚不休,(為此物造了無邊惡孽,尚還舍之不得嗎?)其形狀猶如世間閹牛馬,割雄豬腎一般,(如此好看難怪志一大笑不止)故志一因此大笑。惟陰囊雖已割去,鬼卒仍不饒他,還驅出許多長喙鼠,令他向犯人腎根上亂嚙。(腎根不將噬盡,還怕他再生根哩)犯人益大聲叫痛,志一又看著不忍,(笑與不忍俱是至情流露)問判司曰:「此割腎獄,即上古之宮刑,但此刑近代已經除免,惟為閹宦者則施之,其他無有也。今地府設此刑,得毋令此等人,來生作太監麼?」(作閹宦則不能,變豬兒則有之。)

判司曰:「非也,此等人合施此刑,乃懲治首惡者!世人在生犯淫孽者,死後由一殿解至五殿第七種誅心獄中,再發入銅人獄。如犯亂倫之罪,又入亂倫獄。游生已經游過五殿,必知其詳。以上各獄罪受滿時,解交此獄,又令他受割腎鼠嚙之刑,所以重懲淫也。」於是三人辭出獄矣,乃向左而行,又到一獄,見場中佈置許多鐵網,網上段段有鐵棱角,如蒺藜荊棘織成一般,(鋒利無比,刑亦可畏。)將犯人置其中,肌膚盡為刺破,稍一移動,即便受創,還有無數水蛭飛蝗,飛入網中,吸食犯人之血,犯人疼痛難挨,聲聲叫苦。志一曰:「此種情形,真真可慘,未知系何獄名?」判司曰:「此刺網蝗鑽獄也。」無已,請觀他獄。

三人同出獄門,即往前行,判司對志一指前二獄曰:「前一獄名碓搗肉漿獄,後一獄名裂皮暨擂獄,此二獄刑罰甚嚴。善君觀時,切勿畏懼。」志一曰:「吾非畏懼,只是憫人之苦耳。」移時已至獄門,相與步入獄場,見場內安設了許多腳碓。鬼卒將一個個犯人的頭塞入碓臼窩裡,兩鬼在後用腳登碓,鐵碓頭下擊,犯人大叫一聲,頭顱打成兩半,腦漿迸出。連登數百千下,骨肉一概舂為粉漿,滿場中如舂米一般,真真可怕。

【這些犯人以生為酷吏,今日到刺網上,也知道法網之密麼。】

眾鬼嘻笑道:「那個喜歡團吃肉丸子的,快快來取。」(唉唉強盜呀)逾時無人應聲,一鬼說道:「既無人領受,可擲與狗吃罷了。」遂用鐵杓盛出,傾與銅蛇鐵狗來吞。志一嘆曰:「人在世間,何故造孽?來到此間,受這等處罰,真不值也。吾不忍再睹,可再游他獄可也。」於是又觀裂皮暨擂獄。到了場中,志一見鬼卒仍將犯人按倒,以利刃淺割之,將皮揭起,往下一扯,犯人大叫數聲,血水直冒。如是連刀割去,將皮扯下,約有數十條,挂於竿上,犯猶未死,(俗語罵人揭你的皮,就定這般揭法嗎?)痛極哀求饒命。

【單言獄名已足怕人,此獄設施治罪之法,老仙見之也覺肉麻。】

鬼卒道:「你等皮膚已經扯下,死又不死,自然是疼痛的。(是可憐語不是戲誚語)依老子的愚見,不如率性將你等處置死了,以免活受罪罷了。」(粗莽之言中含惻隱)言畢,即曳來極積重之擂石,向犯人身上擂去,如洋人修鐵路碾石機器車一般。果然犯人大叫一聲,就壓死了。(這種擂碾,尚有不成赍粉耶?唉唉)志一在旁,打了一個冷噤,說道:「真淒慘也,請判司將所觀三獄,其罪狀若何?一一言之。」

判司曰:「其刺網蝗鑽獄,乃以治世間酷吏者也。因彼用法深刻,文致人罪,鍜煉周內,善於巧詆,入輕為重,吹毛求疵,一經其手,決無生理。以武健嚴酷為能,全無慈悲惻隱之心。(此等酷吏,無辜之人,死伊手者,不知凡幾。)如漢郅都張湯嚴、延年之流是已。然此等人居心殘忍,生前必遭慘報,死後復罹冥刑,以法網太密,故亦以刺網報之也。(報施之理絲毫不爽,世之官吏尚其鑒之)

【割腎一獄,以治淫犯恰當之至,此段將酷吏、惡紳、殘忍居心、文致人罪、武斷嚴酷,種種弊端和盤托出,使人知天之報彼者,更有勝於彼之虐人也。】

倘殺人多者,此獄罪受滿時,還要解往(金豖)頭、腰斬、剝皮諸獄,終當解油鍋、阿鼻等獄,受罪未有期也,可不畏哉!」(諺云:一世為官,七世為牛,倘為酷吏,變牛亦怕無此福分耳。)

志一曰:「貴司之言,真真不錯,夫古來立法之嚴者,莫如贏秦。然秦以酷法嚴刑,箝制黔首。天下之民,重足而立,側目而視,莫敢誰何?以為長治久安,在法不在德也。(贏秦亡之原因在此)而不知轉瞬即有陳涉揭竿之變。(法不足恃)漢興,除秦苛法遂有天下。詎至景、武之間,酷吏踵出,亂民益多,國機危殆,(民免而無恥)彼酷吏等能保首領以沒者,有幾人哉?(無倖免者)今此輩又陷入刺網獄中,真是生罹慘報,死遭冥罰,人亦何樂而為酷吏哉?(生時死後俱無便宜做他則甚)《尚書》曰:「罪疑惟輕」,又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意為:定罪有疑問時要從輕,不能從重;在處理兩可的疑難案件時,寧可偏寬不依常法,也不能錯殺無辜。又曰:「刑期無刑,辟以止辟。」即刑罰在於教育人恪守法律,百姓害怕被處以刑罰而皆不犯罪;用刑於一人之身,可使他人畏懼而停止犯罪行為,從而達到不再用刑的目的。曾子告陽膚曰:「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法官若審出罪犯實情,應懷哀憐之心,切莫自鳴得意。聖人立法,原不得已,非桎梏百姓。若一味嚴酷,在重刑拷打之下,什麼樣的罪狀能不承認?這難道是聖人立法的本意麼?(老仙願司法之吏,對於案件總要再三平反,不可孟浪,千急千急。)

【法之精義,數語盡之。】

今觀刺網獄中之犯,受報若此,彼世之為酷吏者,可廢然返矣。此二獄,弟子已經明瞭;請再將碓搗、裂皮二獄言之。」

判司曰:「此二獄者,名異而罪同,乃以懲世間之將帥、武弁、兵丁者也。因其出陣行軍,號令不嚴,兵丁不約束,縱令封馬拉夫,姦淫搶擄,蹂躪百姓。語云:‘賊至如梳,兵至如篦。’謂兵丁甚於盜賊也。(痛哉言之)今聚若輩,盡入斯獄,以償其在生騷擾民眾之罪。倘妄行殺戮者,其罪又不止此。須再解往腰斬、油鍋各獄以對待之,冥司用刑,因罪而施,不爽毫髮也。」

【紀律不嚴,兵即是賊,縱兵害民,主輩其能逃於揭皮之獄,碓頭之搗哉?】

志一曰:「弟子明瞭矣,可觀他獄。」志一隨真君、判司,出了獄門,只見前面獄中,具有火煙冒出,不知何故。判司曰:「前面有二獄,俱用火為刑罰,故有黑煙透出,善君到時便知也。」方言話問,已抵獄門,三人即便進去,及入獄場,果有許多犯人,長跪地上。鬼卒用鐵火鉗,從爐內夾出紅丸熱炭,向犯人口中塞進,將犯人燒得怪叫,旋用針線將其口縫住,不准他吐出來。可憐他被燙得在地下亂滾!有等犯人,不肯將嘴張開,鬼卒即以鐵火筷將嘴戳開,牙齒俱被打落,仍將紅丸熱炭塞入。一霎時間,七竅出煙,死於地上,真真可慘。志一看見滿場俱是如此施為,對判司說道:「已知悉矣,可觀他獄。」當時出了門,問判司曰:「適所觀者何獄?」判司曰:「此名銜火閉喉獄」受此刑者,咽喉已經燒爛,不復能言語矣。(說來可怕)

【此種刑罰,真是異奇,特別驚人,此刑好似世間,屠伯燒烤豬鴨、雞鵝一般,但彼以死燒,此以活燒,慘苦不同。】

判司曰:「此銜火閉喉獄中犯人分為兩等。一等為在世生好造謠言,驚嚇眾人:說某處動千戈;某處起盜賊;某家門口見甚麼妖精鬼怪;某家屋上又落了一團火星,說得如生龍活虎,好似他親眼看見一般。以一傳十,以十傳百,叫大家驚惶疑惑,其實並無其事,都是他捏造的,他還在暗中呵呵大笑。(飛語傷人,謠言惑眾,可殺可誅。)甚者幸災樂禍,嫉妒存心;某氏子出門,本平安也,則捏造曰:‘聞已死亡。’某人在外貿易,本順利也,則捏告以落海飄江,致令其父母子女悲啼,兄弟妻妾悼嘆,他亦暗地笑人。(傷天害理,罪不容誅)此等行為,世上頗多,故將他罰入此獄,受此苦刑。又一等陰險壞事之人,或托他代達重要家書;或托他寄機密緊要口信,當面應允,竟負所托。致人望眼欲穿,終誤大事。(以言給人,其心可誅)此等人亦罰入此獄令他受罪。

【世上如此等人,所在不少,各宜三緘其口,慎勿捏造黑白,信口雌黃,而受銜火閉喉之誅也。】

曰:「前面有火煙者又是何獄?」判司曰:「乃桑火(革非)獄,用火雖同,而罪則不同也。」話未已,已抵獄門,相與入場一望,只見場中支了無數大爐,爐中盡燒的是桑薪栗炭,鬼卒使力扯火,爐內火焰通紅,不可近前。鬼卒把那犯人安置在大爐之旁,烘得人人叫苦,無處躲避。一霎時間,皮肉盡皆烘焦,個個倒在爐邊,哭聲不絕。逾時再看,火已焚身,盡都死了。

志一見如此傷慘,迫不及待,便問此獄犯罪情由。判司曰:「此桑火獄中人,乃在生焚燒山林者。世間牧童樵夫,山民獵戶,往往焚燒山林為習慣。殊不知焚及山林,關乎柴薪;燒及螻蟻,關乎性命。(動植飛潛無倖免者)在生必遭惡報,(痳瘋疥癩之災)死後定受冥刑。(風雷水火之劫)因此等人全無仁心,不體天地好生之德,他只圖付之一炬,以為快心。(只此一炬,千劫難還,自問其心,有何快處。)他不念蟲蟻雖微,亦有性命,亦知疼痛,與人無殊也。故死後令他知道焚身之利害,善君以為然否?」

【時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省身克己,自無殘忍之念矣。】

志一曰:「貴司真金玉良言也,吾回壇後,定將此獄犯人情形,以勸我洱邑樵牧,並山民獵戶也。今夜已深,宜速再觀數獄。」當下出了獄門,又往前游。判司曰:「前有一獄,乃是糞汿(xù)獄,其中犯人,適才說過,可以無須去游,因其中太污穢也。」志一曰:「情形若何?請試言之。」判司曰:「獄中儘是穢溝,五濁俱全。投犯人於其中,沉溺不出,與糞廁蛆蟲無異,非惟不必觀,抑且不忍言也。(言之酸楚)其前面則有牛雕馬躁獄,和(金非)竅獄,無妨順路一覽。」

方舉步間,不覺已到,進了場中。只見許多牛馬,並無繩索拴住,在場中角逐亂踢,地下睡的都是犯人,盡被牛馬踐踏蹂躪,踏得個半生半死,口中呻吟,不能站立起來。臉上身上,盡為糞溺泥漿糊滿,實在不像人形。志一曰:「此等邋遢不堪,吾不願觀矣。可往鄰獄去。等到(金非)竅獄,看見場中許多犯人,盡縛於木樁之上。眾鬼卒各向爐中取出鐵針,長四五寸許,燒得焰焰通紅,向犯人身上亂扎,(是砭他的惡疚嗎?)眾犯人再三告饒求免。說道:「從今以後,願改悔就是了。」那些鬼卒,那裡肯聽,只見他用針扎一下,犯人大叫一聲,(定然紮著痛處)志一初見,還疑是這些犯人有病,(不是有病何以得到此間)這些鬼卒,定是扁鵲、和緩、倉公之流,替他們痛下針砭的。(並為世人痛下針砭)以問判司?判司曰:「非也,善君取笑了,請再仔細看看。」

志一定睛看時,見那些鬼卒真真凶猛,不分血竅,個個嚙定牙根,向犯人臉上刺來。犯人叫苦連天,淚血交流。這樣刑罰,人間還未見過。(志一此次也算開個眼界)乃嘆曰:「陰律森嚴,果不虛也。請貴司一一言之。」判司曰:「前牛雕馬躁獄中犯人,乃在生不敬字紙經書,隨意拋棄,又或於寺塔庵觀廟宇前後,潑灑穢水,堆積糞草。或於神堂廚灶之前,不敬不潔,或藏貯悖謬淫書不毀,反刊板印刷,居奇射利。或見善書、格言不信,加以譭謗,任意塗扯。或器皿彫刻太極圖、日月七星,及和合二仙、王母、八仙,福祿壽星,各上仙神像,或綾羅綢緞,繡貨織字,縫作衣裳褲裙,種種褻瀆。或臥床几凳,內寫號記,令人坐臥其上,或以錢擲床下,或踐踏五穀,如是等罪,即入此獄受此罰。

【字紙、經書、五穀,天地賴以立,人賴以生,而污蔑之,冥罰其能逃哉!犯罪如此,也不過(金非)其竅孔,亦是罪疑惟輕主義也。】

至以針刺人竅者,是名(金非)竅獄。因若輩在生,偷挖神聖仙佛裝塑法身內臟,取其金銀寶器,兼刮取神佛面上身上貼金,故受此慘刑也。此二獄之罪,大概如此。尚有三獄,未曾遊覽,可速觀之。」

三人出了門,舉足前行,判司說道:「此三獄刑極嚴峻,不比尋常,善君到時,如見有非常之處置,務須鎮定靈臺,切勿畏怖。」志一曰:「弟子謹志之矣。」方言話間,已抵獄門。判司曰:「此(金豖)頭脫殼獄也。」志一抬頭一望,果然門上署此五字為匾額,到了場中,只見場中有無數死屍,腥穢不堪,遍地血水橫流。其外有許多犯人,直條條的挺立長跪,鬼卒正在施刑,等等不一,但叫喚痛楚之聲,慘不忍聞。

志一望去,那些執刑者,儘是高腳厲鬼,手執銅錘,向犯人頭上猛擊,因他用力太大,一錘打去,頭顱即成粉碎,腦漿迸出,大叫一聲,倒於地上。有一厲鬼在旁,高聲呼喚曰:「趕快脫了他的狗殼,若待冷了,便難施為。」(這般刑罰世間有麼)果然眾鬼卒一齊動手,用利刀向犯人的項頸下一劃,直直的劃到肚腹下,隨即以手脫其軀殼,如屠伯剝豬相似,真真巧妙。只見他一霎時間,就將犯人的肉殼脫下來了,只剩得一架骷髏,腸胃拖出,血流滿地。志一在陽世未曾看過這等刑罰,嚇得戰戰兢兢,魂不附體。

【此等飛刑,淒涼滿目,不知世人見此,可畏懼知悔過自新否?】

判司曰:「不必畏懼,以後剝皮獄中處置之法,亦類此也。」判司言畢,欲再領志一各處一遊,志一曰:「此場內刑罰太慘,其形狀如屠伯殺豬宰羊一般,睹之令人傷心酸鼻,吾不忍觀也。」判司曰:「既是如此,又觀腰斬獄去。卻說這腰斬獄,與此獄相距不遠,不數步即到。進了場中,志一又大嚇了一跳,為甚麼呢?只因場中正在用刑,地下臥倒的,堆積的儘是死屍。當下志一定睛一看,見有許多猙獰惡鬼,將犯人一個個撲倒,一鬼踏頭,一鬼踏足,一鬼手執大砍刀一把,亮錚錚的,使力砍下,將犯人從腰間砍為兩段。志一不覺失色嘆曰:「真嚴刑也!陽間殺人,只斬首而已,未有腰斬者。吾望之畏怖,不敢多留連也。應請另觀他獄。」三人即出門來。判司曰:「前面之獄,別具奇觀,用刑與脫殼獄相似而不同,善君見時,當益駭然矣。」

【腰斬獄中,刑罰酷虐真可畏也。世人何故,而造大逆哉。唉!】

言話間,已抵獄門,進了場中,志一抬頭一望,只見場之四圍,遍栽高竿,竿上站立許多人,如陳平所作的傀儡一般,又如陽世打春醮,耍把戲,裝抬角賽火一般,卻是赤身露體,色同干臘,腹大如箕,氣漲如鼓的模樣,不知何故?以問判司。

判司曰:「此即剝皮揎草獄也。此中犯人,盡皆剝皮。剝皮後,仍將皮縫好,以草實滿其中,懸之高竿,自遠視之,儼如活人一般,甚慘酷也。」志一聞言,即向場中各處觀望,果見地上按倒許多犯人,鬼卒正在剝皮,其法果與脫殼獄相似而不同。(定然別具奇觀)

鬼卒將犯人按倒後,只用小刀,由足尖上戮開一小孔,以口接而吹之,如屠伯吹豬一般。吹完,仍用手拍其週身,其皮旋即墳起,鬼卒復將犯人豎起,從頭頂上將皮揭起,往下一扯便將全身之皮剝將下來,猶如蟬蛻一般,(道家曰脫殼飛升,脫去皮囊,就像這樣,修道之士,各宜修真而脫肉身,假皮囊。莫令靈魂,尚受鬼使之凌,而脫爾真皮囊也。)犯人叫痛不休。

【滿場戲具儘是酸辛,這樣刑罰真足令人銷魂也。】

志一嘆曰:「真慘刑也。吾身居滇西,嘗聞西藏番夷,屢屢犯邊。我軍士被其擒捉者,即施剝皮懸竿之刑,此不過得之傳聞,未經目睹,乃不圖於地獄中見之,可畏矣哉!(西番脫人皮殼,為地獄之先聲嗎?抑地獄為西番之先聲嗎?)歷看這三獄,俱是嚴刑酷罰,所犯之罪,定然不輕,即請貴司為我一一言之。」

判司曰:「論這三獄之刑,似乎過刻,其實伊等所犯之罪,以此處置,尚不足以蔽其辜也。」志一曰:「究竟犯何等罪?」判司曰:「內中犯人,皆是在生窮凶極惡,不忠不孝,不義不仁者。約分數等:一為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弟殺其兄,妻殺其夫,兵丁殺長宮,奴僕殺主翁,弟子殺師傅,卑幼弒尊長者,此乃大逆不道,倫常有虧,此為第一等罪犯。(千刀萬剮莫蔽其辜)前數殿已嚴懲之,因伊等又到此獄,故又再為提及。

又有草澤姦宄(guǐ),居心叵測,謀為不軌,招納亡命,戕官奪城,致令生靈流血,轉徒流離。亦有綠林強盜,嘯聚深山,入村焚掠,要路劫搶。江洋大盜,兇惡船戶,渡舟搭客,謀害官商,拋屍湖海,無從查究。(世上惡人須於獄內看之方得真相)更有通衢要路,開設黑店,圖財害命,殺人滅跡者。以上各等犯人,並世間一切殘忍暴虐之輩,均入此獄。(世之強盜各自惺惺,莫說天怕惡人也。)他雖然經歷各殿各獄,受盡苦楚,到此三獄,亦必要罪受滿後,才解往七殿之油釜獄,八殿之車崩鋼叉獄,終歸九殿之阿鼻大地獄受罪,萬載千秋,不能復投生於世人矣。」(要如此辦法,方合吾心。)

【此等人在生,不畏天地、不畏官府、無法無王、任其所欲,而陰府以極刑處之。大快!大快!】

志一聞之,不勝嘆息!說道:「人在世間,何故造此大孽,致死後受無邊之痛苦,作永遠之沉淪哉!真憒憒也。(憫他則甚)今夕獄已觀畢,有勞貴司多矣,吾師徒就要告辭回壇,請乞轉達大王可也。」言畢,出了獄門,拱手而別,真君騎上仙鶴,志一跨上神駒,霎時間即到壇中,見了大帝,備述所游情景。大帝曰:「明夕吾張也領爾去游一番,又別有一番景象也。」說畢,二仙回宮,志一甦醒起來,預籌計明夕之事,但不知大帝領游,又是甚麼景況?且看下回分解:

總評

☉自歐風東漸,改立學堂,人遂輕師慢長,視師為梓匠輪輿之不若,恬然不以為怪,良可慨也。六殿大王借題發揮,痛陳積弊,字字金針,此書出世,定足以挽狂瀾也。

☉刑罰至五殿諸獄,慘已極矣。而六殿復設大叫喚大地獄以治之,真是刑上加刑,痛上加痛,任世人惡孽滔天,終難逃其法網。

☉世之酷吏,殘刻非常,在彼之意,自謂彼可施刑於人,而人就不可施刑於彼。不知商君立法,先自受刑。請君入瓮,周興作孽。暴秦未亡,李斯夷族。陽律己不可逃,而冥府刺網之密,又更勝於法網百倍,為酷吏者,亦何苦作法自陷哉?

☉冥司刑罰,如(金豖)頭、脫殼、腰斬,剝皮、揎草諸獄,就獄觀之,慘無人理,而究其惡孽,則令人眥裂髮指,以此治之,尚為輕也。

来源:看中國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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