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公子隨筆】羑裡之囚(圖)

作者:梅公子 發表:2018-08-03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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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六十四卦卦爻中,聖王伏羲則排在首位。
在六十四卦卦爻中,聖王伏羲則排在首位。圖為天水伏羲廟內的伏羲像。(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當然,除了這一聲嘆息,還有別的原因,天下的人都在傳誦周文王的美德,一如對商王此起彼伏的反對。商王受的親信崇虎侯,如此挑撥:「西伯侯積善累德,天下諸侯皆擁戴他,長此以往,將不利於君王。」紂王受聞言,早已經怒上心頭。現在,西伯昌又為了另一個公侯的死亡而嘆息了,紂王也就發作了。他的做法一如他的祖父武乙,簡單粗暴。他頒布命令,召見西伯侯。父親季歷的死亡,早已令姬昌明白,前往朝歌的路途,充滿了危險與殺機。而這個殺機未啟時,姬昌已然通過八卦的演練,預知了自己會在朝歌城有牢獄之災。而當西伯侯奉命覲見,商紂王則二話不說,將西伯侯囚禁起來,關押在羑裡--商地的監獄。

姬昌則不聲不響地,就在羑裡住下來了,他本來在周國過著政務繁忙的日子,現在,監禁使得他擁有了湯湯如水流的時間,失去自由的時間。姬昌便開始做另一些他喜歡的事了。他開始研究起易經來。天地太初時的伏羲創八卦、夏禹將其擴充為六十四卦,周文王姬昌並依據後天洛書創製後天八卦,將先天八卦變而通之,變而用之,並演化出六十四卦周易。由此演練出天地萬物,陰陽五行的運行規律。在易經裡,人世間的一切盛衰,都在規律之中。《系辭傳》說:「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像,四像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說卦傳》也如是解釋說:「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易與天地准,故能彌綸天地之道。

姬昌在書末將歷代神仙按六十四卦卦爻一一對應排位,聖王伏羲則排在首位。此後三千年人類社會的規律,王朝的更替,也隨之而變化,並能在書中找到五行的對應關係。

被囚禁於羑裡的日子,姬昌對天地運行規律的推演,則成了後世流傳的迷之書《周易》

周國的臣工十分焦慮,為營救他們的國王,而開動腦筋想出辦法,他們蒐集了驪戎出產的文馬,有莘國的絕色美女,有熊國的九駟以及天下傳說中才有的奇珍異寶。他們先蓄意結交紂王的諂臣費仲,獻上了諸多奢華財寶,收買得費仲眉開眼笑,心花怒放。費仲便帶著這些天下珍奇禮物和釋放姬昌的勸說之辭,去面見紂王。而面對琳琅滿目的絕美奇珍異寶和絕色佳人,紂王也樂開了懷。當費仲趁機說起,這是被羈押的西伯侯的臣子獻上的禮物,以期紂王能開恩,讓他們的首領回到周原上。紂王揮揮手痛快地答應了,他指著眼前的奇珍異寶,輕慢地說,這其中任何一樣,都足以換回西伯了,更何況這麼多呢?

《史記》載「西伯之臣獻奇物,遂赦之。西伯獻河洛之地,請廢炮烙之刑。帝許之,假以節鉞,使專征伐。又信佞臣費中,朝政日敗。」

然而,在紛繁的傳說和演義中,我們得以知道,更多的關於姬昌囚禁於羑裡時發生的事情,譬如,他的長子伯邑考,為了替父王求情而來到朝歌城面見紂王,伯邑考在朝堂之上為紂王與妲己彈琴,他的俊美儒雅,令妲己動了邪念,假意要伯邑考教自己彈琴,挑逗不成,反在紂王面前胡說一通,聲稱自己的美色令這個為父求情的年輕人動了色心。於是,紂王殺死了伯邑考,大概他想到了西伯侯傷及九侯之死的那一聲嘆息,如法炮製,也將伯邑考的屍體剁碎,製成了肉醬。並且,他很想知道,精通演練之法的姬昌,面對自己的愛子,會是什麼樣的動靜。於是,他下令將伯邑考製作成肉餅,送到羑裡的監牢裡。西伯侯傷心如焚,然而,他具有超出常人的大忍之心,他一聲不吭地嚥下了面前的肉餅。這個肉餅卡在他的咽喉裡,心裏,從來不曾下嚥。

當西伯走出羑裡的囚禁之所,來面見君王時。紂王同樣輕佻無行,他像一個被心儀的禮物收買了的輕佻少年一樣,為關押西伯侯,殺了伯邑考而略略感覺不自在,為推卸責任,竟然對姬昌如是說:餵!講你不好的那個人可不是我哦,是崇虎後。

西伯面對紂王,以德報怨,他誠懇地表示,要獻出富饒的河洛之地,進貢給商朝,以此請求紂王廢除炮烙之刑,不要再將這令人魂飛膽寒的酷烈刑罰,加諸於臣子與庶民頭上。於是,紂王便大剌剌地答應了,將他自己發明的酷刑,當作對天下人,對西伯侯的一樁恩賜,而停止使用。

節鉞,乃是符節與斧鉞的合稱,符節多是帝國權力的象徵,鉞是斧類古兵器,專用於帝王斬殺大臣,象徵生殺之絕對權力。而掌有節鉞的大臣,可代天子之職。如官吏以之代天巡狩、行使皇帝詔敕等。紂王將象徵著帝王權利的節鉞賜予西伯昌,他自己並不知道,這是一個天意作用於他的行為。他的交付,實際上,是將成湯天下的完結之符,交付給了即將取代商王朝的人。而這個人,此時跪在他的大殿之上,看起來那麼衰老,孱弱,溫弱,牢獄和失去長子的苦痛,令他滿頭白髮,形容衰朽。是的,還是那個詞:微柔懿恭。這個人對待朝堂之上的君王,充滿了真誠的恭敬和誠惶誠恐的禮節,老實說,商紂王一點都不討厭西伯昌。誰會討厭西伯昌呢?不僅如此,他面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以及關於他的懷柔澤被眾生,天下三分歸二的傳說,他並沒有感受到威脅。這麼一個雙鬢斑白,皺紋滿面,以繁文縟節的禮儀著稱天下的人,他毫無兵氣,殺伐征戰的兵氣。

在他所有的驕縱跋扈之外,他有著絕對的自信,那就是,他自信他所擁有的君主的一切,乃是天賜。天是站在他這頭的。

在愉快的好心情中,他開玩笑地這樣問西伯昌。聽說你會演練之法,那麼,可以演練出我的死亡嗎?

西伯昌真的為他演練起來。他恭敬至極地俯首回答,我尊敬的王,您將葬身於大火之中。



責任編輯:李雲飛 来源:看中國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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