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貫中:中國經濟的癥結(圖)


中國需要逐漸去發育市場經濟要素市場
中國需要逐漸去發育市場經濟要素市場。(圖片來源:STR /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4年4月23日訊】近日,以紀念胡耀邦、趙紫陽基金會為首的多個海外民間組織在美國紐約舉辦紀念胡耀邦、趙紫陽和八九民運三十五週年的活動。美國三一學院經濟學榮休教授文貫中在活動中發表演講,講述了胡耀邦、趙紫陽在瓦解中國農奴制過程中所起的作用。本臺記者王允就中國經濟的體制問題對文教授進行了專訪。

記者:您之前在一個訪談中談到,中國經濟問題的癥結在於要素市場被政府控制,或者說生產要素,包括勞動力、土地和資本等等的分配並沒有真正市場化。在您看來,今天中國的要素市場相比於胡趙時代有根本性的改變嗎?

文貫中:所謂要素市場,首先是指資本市場、土地市場和勞動力市場,那麼這三個市場要解決經濟當中最主要的三個價格。因為所有的產品的成本都可以分解為資本的成本,勞動的成本和土地的成本,那麼如果你沒有要素市場或要素市場是畸形的,那麼這樣的話,所有產品的成本都是畸形的,因此就會有很大的問題。

那麼,為什麼說中國要素市場到現在沒有發育出來呢?中共自己也承認,在十八屆三中全會有一個很長的決議,裡面最主要內容是要求盡快發展出要素市場,然後由要素市場來決定性地配置資源。這個是經濟學裡面最核心的問題。因為你怎麼配置?你是低效的,還是高效的?中國現在第一個就去談要素市場,那麼黨政決議裡面已經說了沒有發育出來,要盡快的發育出來,那麼這個發育過程是涉及到一系列制度的改變。好比說勞動市場,勞動市場現在它是二元結構,農村現在有三億農民工,但是農民工的所有的權利,包括政治權利、經濟權利,所有權利都低於城市,不准他們在打工地落戶,所以他們是過著妻離子散的生活,還有造成了幾千萬的留守兒童。但是,因為它把農民工當作奴工一樣的低人權,所以就帶來了所謂的勞動成本的優勢。

但是這在世界上是大忌。為什麼?像北朝鮮,那也是沒有人權的,但是它不出口,所以人家拿你沒辦法。但你現在是一個要在全世界傾銷自己產品的一個國家,而且體量這麼大,這是第一。第二是土地市場,實際上沒有每一寸土地是老百姓可以擁有的,包括農民都沒有擁有。那麼,它是低價甚至是無價地強征土地,從農村裡面。然後呢,它就分成兩塊,一塊叫做工業園區。工業園區它可以給自己滿意的企業,好比華為。

記者:土地徵收的時候似乎還是有補償的,並不是無償的?

文貫中:我的意思是無償或低償。那麼一開始是有點像無償一樣的。因為農民一直在反抗,所以後來是有補償,但補償也是由政府一口價。所以,你就不知道這個真實的價格在哪兒。為什麼呢?因為土地是不准買賣,並且只有國家一方在收購,因為只有國家可以收購土地。所以沒有人可以來競爭的,那麼最後就是一口價。它最後是買通村子的村長或者村支部書記,由他去做全村的工作,那麼這裡面就涉及到黑社會,這個裡邊恐怖得不得了的。就是因為裡面有巨大的資金,所以呢,就造成最近將近20年有土地財政。

但是土地財政也搞不下去了。因為第一,就是因為空置的房子很多,越來越多,然後人口在萎縮。然後呢,農民工,我剛剛講了他們根本不能夠落戶。本來城市化的人口來源主要是農民工,現在農民工不能夠成為城市人口來源;然後呢,留守兒童也不行。所以這個情況下,土地財政以後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它有那麼大的一個基建在那裡,基礎設施什麼的是需要巨額的保養費用的,所以以後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但最主要的是,因為房地產發展這麼大以後,它變成經濟的一個主要的支柱,而這個支柱現在也不行了。

那麼資本市場更不要說了。資本市場最主要的是它的信息一定要是充分的,因為要投資,當然要知道你這個政局是不是穩固,或者你這個地方的這個所謂政府是不是廉潔等等。這些現在都沒有。第二是因為世界各國的投資者帶著自己的貨幣,所以需要自由的兌換,跟本幣要自由地兌換。但是這個完全是不准的,是由政府在那兒操縱。所以連外匯的價格,匯率,匯率就是本幣跟外幣之間兌換的那個率,這也是由政府來控制的。所以呢,這個世界上也是不放心的,而且說不定到時候你又不准人家的資金自由流動。

所以這三個情況下,資本市場扭曲,勞動市場扭曲,土地市場扭曲。所以這個情況下,世界上就沒有信心說,你這個產品,你這個價格,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只要你如果是跟黨庫或者國庫可以連通的話,那麼你現在這個產品你可以到全世界把所有的同類產品都打敗了,那麼然後你就可以壟斷整個世界市場。所以為什麼像耶倫就是懷疑,(耶倫還算是比較友好的,對吧?)你這個黨國體制之下,你是由黨來決定性地配置資源,而不是市場在決定性地配置資源。但是,世界上各國的企業都是民企,他們是不能夠跟什麼一個國庫相通的,而你這個是可以跟國庫相通的,所以只要你有需要,我們永遠是打不敗你的。這樣你不是把整個世界就搞亂了嗎?而WTO(世貿組織)它要搞的全球化是一個以私企為核心,然後由市場來決定價格的這麼一個體系。

那你現在一個黨國體制,因為你體量這麼大,現在來了就開始要懲罰別人。你看,最近對日本,對法國,對德國、澳大利亞都是用那個貿易制裁的辦法。因為你依賴我的市場以後,我就有這個底牌了吧。所以在這個情況下,其實全世界現在聯合起來,很清楚,就聯合起來然後跟中國進行貿易戰。因為在經濟理論上,我剛才已經講了,因為它可以說你沒有一個產品的成本是市場決定的。

記者:德國總理朔爾茨這幾天(4月14日至16日)在中國訪問,他帶來了一個很大的商業代表團,意思也很明顯,還是要和中國做生意。我們也知道,中國是德國商品很重要的市場,德國這幾年也一直在美中之間搖擺不定,似乎並不想和美國亦步亦趨。德國人是認為自己可以找到一條中間道路和中國合作嗎?您覺得有可能嗎?

文貫中:所有國家,都已經不是堅持一開始的說法,說要跟中國脫鉤。因為脫鉤呢,一脫以後就完全沒有關係,它現在是就要去風險。去風險就是有一個價值判斷,就是說如果我跟你做生意,只要我自己覺得還沒有不安全,那麼我還是可以做下去的。它只是說,我在一個特定的領域裡面,我跟你是脫鉤,好比說高科技。高科技這個問題,它來源於所謂的地緣政治上的一些考慮,就是說絕對不能夠讓中國的高科技,特別是軍民兩用這方面的科技可以超過西方。所以這個局面下,由於美國是高科技的原創國,所以所有的國家跟美國是配合的,不管你如何留戀中國的巨大市場。但是總還有一些跟高科技沒關係,而且它也跟出口也不一定有關係,它就會用到中國的龐大市場。好比說Starbucks星巴克,它當然希望到中國來,因為這個高科技沒任何關係,然後你中國人願意喝喝咖啡,我可以賺錢有什麼不可以?為什麼不能到中國去開,連咖啡館都不可以嗎?美國政府也沒到這個地步。好比中國人你要穿鞋,中國人要用點簡單的工業品,甚至簡單的電子產品,那都可以啊。如果中國人喜歡,那你就去賣好了。

但它現在對那個晶元的限制越來越多,因為有很多電子產品的晶元事實上也可以軍民兩用的。好比無人機,它可以拆下來以後用到那兒去,對吧?所以在這個情況下,我覺得它現在這個政策還是相當理性的。就是說,如果你的產品不是轉口到世界,不是到世界去傾銷,只是在本國消費,那麼如果你願意到中國去投資,包括投資,包括生產,包括銷售;或者我不到你中國去,我就從美國生產出來以後又出口到中國去,那麼這當然也需要跟中國搞好關係。所以這個情況下,我覺得也是情有可原。為什麼?因為西方國家也不希望讓龐大的中國人口產生一種極端的民族主義情緒,因為共產黨很想把它自己犯規違反著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則、違反了市場經濟的原則,跟這個民族主義掛起勾來,「他們要剝奪我們發展的權利,他們就不希望我們生活好」等等。所以現在,有一些企業到那兒去投資,到那兒去出口,還跟中國進行一般的貿易,特別是高科技含量很低的。

但是即使是這樣的話,德國政府其實它也是有很多不高興的事情。好比說電動汽車,它覺得這方面還是很不滿意的。所以,它是跟歐盟還是站在一個立場上。另外一點就是,中國到德國去購買某些企業,它阻止了很多了。所以,只要它覺得這裡面有高科技,或者美國方面表示不滿意,因為這裡面涉及到專利權的話,它也還是只能配合的。我並不認為他們之間有特別大的矛盾,像法國,法國總統馬克龍去年來美國訪問的時候跟朔爾茨的態度有點不一樣吧。馬克龍回去以後就講了一些,說我們不要跟著美國去臺灣跟中共打仗,為了保衛臺灣。但是他這個話出來以後,第一在本國好像是受到極大的批評;所以他第二天不是跑到荷蘭去了嗎?在荷蘭演講的時候他又退回來了。所以我覺得,這個地緣政治上是很難的。因為確實,中國這個體制是一個很奇怪的體制。大家就是覺得,如果使得它能夠回到市場經濟的規則上,那最好;如果它不回來的話,我覺得西方各國會逐漸地打一個貿易戰。具體形式可能就是提高關稅,甚至重新使用配額,就是像美國跟日本一樣。當時80年代,美國和日本就打過貿易戰,到最後它只也是說,你現在的問題是你根本就不是一個純粹的市場經濟,因為你是在搞工業政策。就是說有政府的力量補助一些企業,把它做大做強,那麼應該有個規模報酬遞增的那個好處,所以你規模一大以後,你的平均成本下降,你可以到世界去傾銷。

日本是把美國80年代汽車工業打得落花流水,那麼美國就跟日本說,第一你要重新規劃你的工業政策,第二就是你要提高你本國的消費,第三你要改變你的匯率。因為當時韓戰以後,日本其實給了一個很大的便宜,它是350多日元才換一個美元。但是現在是100日元左右,所以它就上升了三倍多。那麼,中國現在也是有這個問題。以後它也可以跟中國說,你這個匯率只是在操縱。

所以我自己在想,如果中國能夠逐漸去發育市場經濟要素市場,那麼它一定會像剛才我講的,會去改善農民工的條件。一個是農民工戶口的問題,另外呢,它會去改善土地市場,也許把土地地權還給農民。意思就是說,農民不但是有所有權,還可以自由買賣。那麼,土地就有價格,有這個價格,政府再有徵用也是可以的,但是你要用市場的價格來補償我。因為市場價格的好處是什麼呢,是使得我在同一個地區,我用拿到的錢能夠重新買到同樣的一個房子。而現在是不行的,現在農民拿到的錢是遠遠不夠他在同一個地區購置到同樣的一個農地或者是一個住宅。那麼這個情況下,使得中國把要素本來的價格就還給本來的主人,就是農民或者工人;或者還包括私人企業,因為私人企業現在也是痛感資本市場從誕生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年了,它是90年代初的時候創立出來的,可是現在基本上就是半死不活。

記者:感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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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標題--專訪文貫中:中國經濟的癥結在於要素市場被政府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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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辛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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