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圖片來源: ADEK BERRY/AFP via Getty Images)
篤信努力,在每個階段都抓住最好的選擇,永遠向上爬,這幾乎是支撐林媛前30年的人生信條。林媛原本對此深信不疑,直到發現人不可能一直向上,人生也有很多其他的方向,比如暫時停滯不前,或者向下。
讀書時,考上985本碩的計算機專業,又拿到了公派留學名額;畢業後,北漂進入央企做程序員,拿到北京戶口;結婚,舉兩家之力,在北京買房,又跳槽進入網際網路大廠阿里。林媛一度覺得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掌控之中,每個階段應該達成的目標全都圓滿完成。
她會每天列出詳細的計畫,從沒有完全放鬆的時刻,就連看劇也抱著學習心態,每年總結看劇心得。她會在日記本裡列出三年、五年規劃,剛畢業的那頁日記寫著:30歲,年入百萬。
但在29歲這一年,林媛迎來第一次裁員;緊接著,降薪進入高校,沒想到「鐵飯碗」也端不穩;頂著再捲一卷的決心重返網際網路,再次被裁。不到三年的時間,林媛被優化了三次,掏空兩家家底買下的房子也跌了五六十萬元。幾乎在每一步都抓住了在當下的年輕人看來「最好的選擇」,林媛卻依然發現,原本那一套向上攀爬的人生策略好像失靈了。
林媛曾兩次努力從被裁的陰影中站起來,試圖鞏固先前的人生信念,直到第三次後,她似乎陷入了一種迷茫狀態,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準確地說,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在老家休養這段時間,她在自媒體裡講述自己「三年被裁三次」的經歷,評論區充斥著「為什麼是你?」「一次可能是偶然,這麼多次,是不是你自己本身有問題?」「是不是你能力不行?」的質問。
這也是她曾無數次拷問自己的問題。回答她的是暴瘦、帶狀皰疹,和一次次「再努力一點」的決心。
她開始重新思考「向上爬」的人生模式,現在回想,這個想法甚至有點「自負」,「憑什麼努力就一定要有結果?」可是轉念一想,正因為什麼都左右不了,努力恰恰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東西,「如果這點都做不到的話,那不就更完蛋了嗎?」
以下是林媛的自述:
在北京的這幾年,算是白幹了
不久前,我突然被HR叫去開了個短會,通知我要被優化掉了。我今年32週歲,985本碩,北漂六年,這回已經是我第三次被裁員了。
開會時,HR說著裁員的決定,交代著後續的流程,我對這套話術已經很熟練,但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全部聽清楚HR的話,前兩次,一聽到裁員這個字眼,腦子都是懵的,只能三三兩兩地接收信息,現在回想,之前裁員的場景全都是模糊的。
老實說,我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從我一入職起,公司裡就開始出現各種信號。在網際網路行業,公司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明確的短期小目標要達成,比如在電商公司,幾乎每個月,都會設立清晰的GMV(商品成交總額)目標。剛一進公司,我就會留意每一個階段的GMV是否達成,項目每一個環節的預期結果是否實現。可自打我入職以後,公司有幾個小目標都沒達成。
而且,在入職三個月後,我們組就集體接到了HR的郵件,通知我們要調整薪資結構,還要縮短考核時間,原本一年考核一次,如今一個季度就要考核一次。總薪資不變,但要把一部分基礎工資挪到績效工資裡。
也就是說,我們要變得比以前更卷,才能拿到和原本一樣的薪水。而且,基礎工資少了,繳納社保的基數也就降低了,公積金之類的也就都降了。再多想一步,公司既然能費這麼大勁調整結構,那擺明瞭就不會讓我們達到績效,實際上,就是降薪了呀。
組裡的氛圍也有點人心惶惶的,有一次跟老員工一起吃飯,她跟我說,「感覺我們要完了」。大家其實都相當於一條繩上的螞蚱,她入職比我早,知道的信息也比我多,應該是想提醒我早做準備。
但我沒有提前著手找工作,因為我的簡歷已經「花了」。北漂六年,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央企,後來跳到了阿里,被裁員後去了高校,這已經是第四份工作了。再加上作為一個30多歲,已婚未育的女程序員,這樣的身份在職場裡是很被動的。如果是因為不可抗力導致的離職還可以解釋一下,可要是聽風就是雨地去找新工作,拿著已經花掉的簡歷,人家反倒會質疑我的穩定性。
還有,我好像不太會主動去放棄,始終想的是,我還能不能把我手頭的工作再優化一下。之前在阿里的卷,是別人能行,我為什麼不行?現在的卷是那種,我已經看開了一些事情,我知道有一些卷是無意義的卷,但我依然去捲。至少多待一天,就是多攢一天錢。
最近的日子,我愈發覺得人真正可控的事情其實是很少的。到北京沒多久,我和愛人兩家幾乎掏空家底湊出首付,在北五環買了一套房子,我已經很久沒關注過房價了。前段時間,有個朋友打聽房價,我一看,發現我們小區的房子,光是掛牌價就已經跌去五六十萬元了,成交價只會更低。得,我們在北京的這幾年,算是白幹了。
搞笑的是,當初從央企主動離職,也是因為買了這套房子,需要還房貸,需要更高的薪資。現在每一次被裁後,我都在後悔,是不是當初不應該跳槽?如果沒有跳出央企,現在會怎麼樣?
不過當時跟我做類似選擇的同學和同事也不少。這幾年,越來越多老同學開始相互取暖。幾乎隔段時間,就會傳來某個同學也被優化的消息,剛開始時,還會覺得意外,現在都習以為常了。前兩天,有同學辦婚禮,我和一個老同學聊天,發現她從去年就被裁員了,「快一年了,還沒找到工作」。想來也挺神奇的,剛畢業時大家一起找工作,現在人快中年了,又開始一起找工作了。
這次被裁員後,我頭一次沒有立刻開始投簡歷,找工作。和前兩次裁員比,看起來心態是更平和了,可實際上是更迷茫了。
我現在也算認清自己了,歲數大了,承認自己卷不過年輕人了,終於過了「別人能在網際網路卷,憑啥我就不行」這道自己給自己設的坎了。
我已經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在網際網路繼續捲了,可我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準確地說,我不知道,在如今的職場環境中,我還能做什麼。
「向上爬」
我原本堅定地相信「努力一定會有結果」,可現在發現,人吶,從前往後看,都覺著是努力,從後往前看,才發現是運氣。
我是應試教育中比較幸運的一個。考上了985本科,又讀了研究生,在研究生期間,還拿到了公派留學美國的名額,那時學校裡拿到公派留學名額的大多都是博士生,研究生名額只有三個。畢業後又順利地入職了北京一家央企,拿到了北京戶口。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
小鎮做題家們可能都憋著一股勁兒,有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勁頭。我心裏一直也是這麼想的,別人能做的我也能做。2020年底,我們在北京買了一套房子,首付幾乎掏空了兩個家庭的家底,父母們還借了很多外債。每個月光是房貸就有15000元,我那時還在央企工作,到手工資只有幾千塊,我和愛人每個月一收到工資,還完房貸,再打一部分給父母還債,幾乎就不剩下什麼錢了。
而且,回看當年的很多同學,都進了網際網路大廠工作,我也有央企的同事跳槽到了大廠,薪資翻倍。別人都能在網際網路行業卷,憑什麼我不能。
2021年時,我通過內推順利入職了阿里,那也算是我的高光時刻。我學計算機,阿里這種大廠就是計算機學生心裏的「尖」,所以從讀書時起,我就對阿里有執念,實習會投,畢業找工作也會投,而在工作兩年後,我終於完成了執念。
這好像也證明了,只要我努力,想做的事總有一天會成功。
我那時候是很自信的,感覺想做什麼都能成,生活中的一切都好像能掌控似的。我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每年一本,如今已經積累了快十本,現在翻開以前的日記,還能從字裡行間看出那股自信。剛畢業時,我列了五年規劃,詳細地設想了30歲的我要在哪裡工作,做到什麼層級,並定下了年入百萬的目標。我甚至都記得當時詳細寫下這一切時的想法:計畫越詳細,實現的可能越大。
剛進阿里時,我就奔著這個五年規劃努力。我要升職加薪,每天把計畫列得非常詳細,有空就和老員工打聽晉升職級的經驗,我當時太想成功了,甚至有點患得患失。晚上十點多回家,還要帶電腦繼續工作,週末也經常整天加班,心思全是工作,做得不完美就內耗。
我甚至有點迷信努力的感覺了,以至於不努力的時候都會感覺到愧疚。我也幾乎沒有任何閑暇的時刻,在央企時,我的工作不忙,但一有空,我就會上寫作班,報閱讀課,必須得學點什麼才不算浪費。
哪怕是看電視劇,我也是抱著學習的心態在看,像《甄嬛傳》,我就一直把它當成職場劇來看,看甄嬛是如何處理各種人際關係,一步步向上爬的。甚至每年我還會專門寫年終總結,盤點今年看了哪些電視劇,並從中學到了什麼。
疫情快結束的時候,網際網路行業已經出現好幾輪裁員了。我和丈夫經常會聊到,今天這家裁員,明天那家降薪。但我那時候堅信,只要我努力,多學點本事,這些外界的變化就影響不到我,裁員也不會輪到我。
對於在應試教育中走得很順的人來說,高考都是高光時刻,高中時候的努力是很純粹的,那時候兩耳不聞窗外事,一門心思只管學。以至於工作後,也總是會不自覺地拿出高中努力的模式和勁頭。
這麼想來,我在阿里的努力狀態其實和學生時代是很像的。
可眼看著到了30歲的關口,29歲這一年,我被裁員了。我正向著年入百萬的目標一路狂奔,突然被絆倒了。
被迫「向下」
比丟掉工作更難接受的事,是價值觀的崩塌。
2022年時,我入職阿里一年多,接到通知,被裁員了,那是我第一次被裁員。我甚至不太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走出裁員會議室,我給丈夫打了電話,他後來跟我說,「你當時的聲音是帶著哭腔的」。
被裁員後的兩三個月,我一直在反覆想這個事情,為什麼被裁員的是我?為什麼我這麼努力還是沒有拿到一個好的結果?又把每一個做過的項目都覆盤一遍,是不是哪裡沒做好?或者,是不是加班還不夠多?
緊接著我就開始發高燒,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我瘦到80幾斤,我其實挺能吃的,但我就是拉肚子,不停地吃,不停地上廁所。也開始去看心理諮詢師。我丈夫和家人都沒有想到這次裁員對我影響這麼大,看到我狀態這麼差,家人又幫我還了一部分房貸。
這次被裁員不僅僅是丟掉工作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我堅持了將近30年的信念崩塌了。
原本,我信奉努力就會有結果,我一直在努力向上爬,可爬著爬著,怎麼就突然被拋棄了。
崩塌的不只有努力這一套價值體系,還伴隨著女性獨立價值的磨損。從小時候開始,媽媽就一直教育我要有自己的工作,不能向丈夫要錢,我也總是能看到題材類似的家庭電視劇,電視裡妻子完全依靠丈夫,可最後家庭一地雞毛。
所以裁員這一個決定實際帶來的,是一連串的災難式設想:我要沒有工作了,沒有收入,要向丈夫要錢,也很可能要面對象電視劇裡一樣一地雞毛的未來。
找工作時,獵頭也好像給了我一拳。印象最深的一次,獵頭直接問我,「結婚了麼,生孩子了麼,已婚未育不要哈」。我當時好像被打蒙了,一個努力向上爬了三十多年的獨立女性,都不問問我過往的工作經歷,直接根據婚育狀態就給我否了。
去網際網路公司賺高薪這條路似乎很難走通了,加上這段時間的反思,我覺得過上身體、心理更平衡的生活,或許比賺錢更重要。我開始轉向「穩定」的工作崗位。
我有個同學從大廠轉行進高校做行政崗,她建議我也可以試著找高校的工作。那些從大廠離職轉型的人,有很多也都把目光投向了學校。翻開社交媒體平臺,很多訴說大廠疲憊的帖子下面,總是能看到諸如「去高校」的評論,網際網路卷完,去高校「躺」,好像成了一條經典路徑。
我開始一門心思找高校的工作,很明確,又重新變得篤定。
幸運的是,我恰好趕上北京大學一個文科類二級單位,這是近幾年第一次放出招聘名額,雖然沒有編製,但這幾乎算得上是個「鐵飯碗」了。帶我的老師告訴我,部門幾乎沒有裁員過,和大廠比起來,工作也很輕鬆,五六點鐘就能下班,同部門也有很多工作了十幾年的老員工,招我的時候,還擔心我沒有誠意,干不長久。面試的時候,雖然問了年齡和婚育問題,但立刻就說她們不介意,還有人在單位裡生了二胎,我對這裡的印象很好。
入職後也感受到了療愈。沒有嚴格的績效考核,大家不會像在阿里那樣把彼此當成對手互相競爭,人情味還是挺濃的。這家生孩子了,那家有什麼家事了,會一起聊天。
因為閑暇時間變多了,我開始觀察周圍的人,高校的青春氛圍,各種講座、電影首映活動,都讓我重新活過來了。愛人上班的地方離學校不遠,有時候來找我蹭飯,一起在未名湖邊散散步,一切似乎要好起來了。
但危機感並沒有消失。我是帶著從上一家公司被裁的陰影來的,始終比別人敏感。工作半年後,開始出現很多危險信號。和老員工聊天時,我發現原本的項目也都沒有中標成功,很多新項目也都沒申下來,按理來說工作量很多的幾個月也沒有忙起來。按照網際網路行業的評判標準來說,這相當於「沒有創造出什麼價值」。老同事跟我們說,領導建議大家趁著不忙的時候,多去學一點自己的本領,這樣將來如果再求職也有競爭力。
領導也曾經抱怨,文科這兩年經費很難批,給團隊找新項目很難,壓力很大。不止沒有新項目,很多領導開始想辦法賺錢,有領導試著開暑期班,收課時費。我那時只覺得日子可能會變得難一點,但從沒想過會再次被裁員,畢竟他們說之前從沒裁員過。
那一天,沒有任何工作要匯報,領導突然把我叫到辦公室,這和第一次裁員的場景出奇相似,我心想,「不妙」。領導也很難過,這是她第一次接到裁員指標,她年紀比我們大很多,平時都把我們當孩子來看,她甚至不知道如何開口,對於裁員的流程,賠償標準,還沒有我熟悉。
同事們也是第一次面對裁員這事,都開始幫我想留下來的辦法。有人出主意,可以調到技術部,結果隔壁的技術部甚至要解散了,工作了十幾年的老員工都在擔心,他們的技術和市場相比是脫節的,失業後都不知道能去哪。
調崗失敗,我又一次被裁員了,本以為經歷了上一次的創傷,這回已經習慣了。可從北大離職後,我開始頻繁生病,三天兩頭跑醫院,檢查了幾番後,最終確診帶狀皰疹,就是那種神經痛,誰得過誰知道。我原本感覺自己狀態還蠻好的,結果醫生跟我說,「你壓力太大了,身體接受不了」。
好吧,看來創傷依然沒躲過,只是精神上麻木了。
我其實早就意識到,自己不適合在網際網路繼續捲了,所以這次被裁員後,我還是一心想找高校的工作。可再找工作,高校的工作機會變得很少,有很多還變成了外包崗位。我把自己的身價一降再降,只求能找到一份工作。
印象最深的一次,我面試一家高校,其實不需要什麼專業背景,可能就是管理一些智能設備,但當我得知有兩個男生跟我一起競爭時,可能是心理暗示,導致我表現也沒有很好。最後老師問我期望薪資,我弱弱地試探,「5000元」,老師一聽都扑哧笑了出來,他跟我說:你這個工資在北京應該活不下去。那個工作也沒得到。
我已婚未育的身份也變得更尷尬。很多面試,如果主動問及婚育狀況,那這輪面試一般都過不了。找了兩三個月,沒什麼進展。高校的崗位更少,後來一有機會,我只好重回網際網路,再次下決心卷。然而這次更是,始終像徒勞地抓著滑滑的水草,最終還是被甩掉了。
方向不只有向上
經歷了三次裁員後,我好像終於能放過自己了,人生的方向其實不只有向上,更重要的是,其實也根本沒人規定,人生一定要有某個方向。
我喜歡鑽牛角尖,遇到問題就翻來覆去地想。想法的改變就是一瞬間的事,有時候可能發生了某個小事,思路堵著堵著一下就通了。
有一次,我早上忘吃飯暈得厲害,去了醫院,醫生提醒我有點低血糖,要按時吃飯,我疑惑,有的人一天不吃飯也不會有很大影響。結果醫生聽了我的疑問急切地大聲打斷,「那人和人能一樣嗎」。
這一下一通百通了,對啊,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的呀。
有的人每天睡6小時就夠,有的人要睡10小時,天生就有差異。我有的同學也在網際網路,但是他的組相對來說就沒有很卷,他就有這個運氣遇到這樣的組,既能拿高薪,還比我輕鬆,我沒有這樣的運氣,就不能強求。
我原本一直糾結努力一定會有結果,現在回想,這個想法甚至有點自負,憑什麼努力就一定要有結果,天時、地利、人和哪個不重要。又憑什麼覺得我能掌控所有的節奏,年紀、大環境、婚育影響這些都控制不了。可是轉念一想,對於大多數掙扎的普通人來說,正因為什麼都左右不了,努力恰恰是唯一能控制的,我們就只能抓住這一點,能努力的時候就盡全力努力,如果這點都做不好的話,那不就更完蛋了嗎?
在遭遇逆境時,小鎮做題家還是慣性地求助於「學習」。我總會想起當年甄嬛身處低谷,在甘露寺渡劫的橋段,想她是怎麼從低谷裡爬出來又翻身的。我的書單也變得不同了,以前我經常看成功學或者方法論的書,後來,我經常看各種女性傳記,看她們是怎麼面對人生挫折。我也在尋求治癒和和解,比如電視劇《我的阿勒泰》裡面也提到,人為什麼要有用呢?你看那些花草,它不需要有用,就站在那就很好嘛。我想,這個電視劇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大眾市場,也是為了給大家緩解一些焦慮吧。
一直沈迷於具體的努力,不斷地往上爬,我也缺失了很多思考,原本我把人生價值全都當成了工作價值,寶都押在這一頭,工作一旦出問題,人就很容易崩潰。但我現在越發覺得,人不能像工具一樣,得活得立體點,我開始更多地思考自己想成為怎樣的人。
其實從阿里時,丈夫就感受到我的焦慮,那時我就總是擔心工作做不完或者效果不好。最近這份工作,比以前更捲了,組裡有女生進來沒多久就開始喝中藥,還有人干了兩個月就住院療養,回來果斷離職。丈夫也覺得,我可以休息一陣子,不必馬上開始找工作,但這無法讓我走出恐慌。他說,人這一輩子可能都會處於尋找自己想要什麼,想做什麼的狀態中,只不過有些人比較幸運,很早就知道了,還有更多人,一直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擅長什麼。暫停下來的時候,也是可以真正想想這個人生母題的時候了。
我現在的日記裡,已經沒有像之前的三年、五年工作規劃了,我的設想變成了:我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在任何階段都能平和、冷靜的人。我也不著急於一定要趕緊找到想做什麼了,主要是,以現在的情況,急也沒用。計畫會繼續列,但會告訴自己,不一定要100%完成。
前段時間,我和丈夫回了婆婆家休息,婆婆家在農村,每天的生活都過得很規律,七點多起床,三餐健康,晚上出去散散步,再和家人聊聊天,然後早早入睡。節奏也變得很慢,光是看著小狗歪著身子睡在花叢裡,就能看好久。
這種緩慢、規律的生活本身就很療愈。
我最近又開始看治癒系的漫畫,晚上睡前翻開一頁,一行圓圓的字體寫著,「不要慌,不要慌,太陽下了有月光」。
(講述者為化名)
来源:每日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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