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这份“遗嘱”的,是周佛海的亲信金雄白。金当时正以“朱子家”为笔名,在香港《春秋》杂志上写长篇回忆录《汪政权的开场和收场》,前后写了近百万字,后来出了6本单行本。金雄白不是汪精卫“改组派”的人,更不是汪的亲信,而一直是国民党CC分子。抗战前就是国民党《中央日报》和上海《晨报》(CC潘公展所办)的采访主任,是个资深的老报人。后来一直追随周佛海,汪伪时任汪记国民党候补中央执行委员,并任伪中央政治委员会法制专门委员会副主任。金不仅是个报人,而且还是有名的律师。汪伪时在周佛海的支持下,金在南京办《中报》,上海办《平报》,并办了开小报风气之先的《海报》(抗日胜利后由毛子佩接管,改为《铁报》。解放初期改为《亦报》,由冯亦代主持)。所以,金雄白和汪精卫似乎风马牛不相。但汪的遗嘱,不在自己的亲属处,竟由金雄白得之而发表,实在出人意料。
汪的“遗嘱”竟到金雄白的手里,是不得不令人怀疑的,而且来历非常蹊跷,不合情理。金雄白在《汪精卫国事遗书发现经过》一文中说:“1964年2月8日那一天,‘春秋杂志社’转给我发自本港的一封挂号信,发信人却无姓名。启视之下,有一叠四张半蝇头小楷复写的汪精卫的国事遗书,又有一张荣宝斋信纸上,汪氏亲笔写的“最后之心情 兆铭”7字。透查封内,并无发信人附给我的函件。我已深以为异。最初,我为信纸上汪先生的字迹所吸引,再四审视,虽确信为汪氏之亲笔,但仍抱有一个先入的成见,认为汪先生并没有立下遗书。当汪先生的遗体从名古屋移到南京时,许多人都急急向汪夫人陈璧君探问:‘汪先生有没有立过遗嘱?’她当众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而在这留港几年,我曾不时与汪先生的家属有所接触。当汪先生在日卧病时,她们都是朝夕随侍之人,而他们又几乎一致说:‘先生在病中,没看到写过什么遗嘱、遗书一类的文件。’”不过,后来金雄白仍相信汪的遗嘱是真的。金又写道:“不仅这‘最后之心情’几字,无可怀疑是汪的真迹,其次,看惯汪先生文笔的人,一眼利能辨其真伪。5000字的长文,有谁能仿冒?寄件人既不是他的亲属,而且不愿透露姓名,更有何仿冒之必要?况过去的许多事实,也是别人所无法知道的。纸张的陈旧,显然已有一二十年的时间,连上面的一枚图钉,也已锈迹深印在纸上了。”
金雄白为了进一步证实,当即会见汪的长子汪文晋(当时,陈璧君也于1959年在上海监狱病死)。当汪文晋读完全文后,对题目的字迹,笔调和言语等所说的一切,认为均非伪造。汪孟晋并认为,全文抄写的笔迹,是出于汪的至友龙榆生之手(遗书内是说叫陈璧君抄写的,但发现的又不是陈的笔迹)。龙榆生是汪家密友,担任过汪伪中央大学教授,陈璧君在上海市监狱服刑,龙曾长期送去书籍,内中就有毛泽东的《论人民民主专政》。陈璧君一再阅读,终于写出了“共产党的成功,并非偶然”的自白书。
金雄白和许多人研究后,大家认为,大概汪在病中只写了题目,就口述或录音后由人眷正。此文肯定由陈璧君保存,因遗嘱内规定,要汪死后20年方可发表,故她一直深藏不露。后来陈璧君被判无期徒刑,自知出狱无望,才暗交可以信赖的龙榆生。当时汪的子女和方君璧,都不在上海,只有龙榆生常有来往。1964年刚好是汪去世20周年(汪死于1944年11月10日),故十之八九,信是龙榆生的后代或心腹朋友寄出的。
汪精卫的女婿何文杰,和汪十分亲密,胜过汪的子女。汪在日本治病时,何自始至终,随侍左右,寸步不离,汪是不是有遗嘱,何应该是最最清楚的人。当何文杰在港看到这份遗嘱时,除确认“最后之心情 兆铭”为汪亲笔外,从文笔和风格上也证明是汪的文章,但何认为决不是汪在日本病危时写的。
汪精卫的另一密友朱朴,看了遗书后说:“我看惯了汪先生的文章,这是别人万难模拟的。”大汉奸陈君慧看了后说:“我曾赴日本探视汪先生的疾病。我委婉问他对将来有什么交代?汪说:‘一切已详在我的著作中。’这‘著作’二字,可能就是指的‘遗嘱’。”汪的长女汪文惺看后则说:“假如遗书是假造的话,无论文笔和内容,都到无懈可击的地步了。”
“遗嘱”发表后的反应
汪精卫的所谓“遗嘱”发表后,首先在日本引起轰动。日销500多万份的《每日新闻》,捷足先登,抢先于1964年4月29日、30日二天,以最显著的版面,予以刊载,并且在按语中说:“而在20年后的今日,对于这份遗书,在中国可与孙中山先生的遗嘱同其重要,而且为昭和历史上的重大资料。”
接着是美国的“美联社”,向全世界发布了电视稿,认为是中日八年战争中的一项新发明。
然后是日本东京的英文《日本时报》,于1964年5月7日,刊出了中文的影印件,并附有一篇专论。《日本时报》当时是很有影响的报纸,在美国和东南亚一带,都有很大的销路。该报刊出时的标题是:“汪兆铭的遗书,再揭开历史的真实”。《日本时报》在附言中说:“对于汪氏而言,到现在为止,在历史上一直被认为系日本统治下的南京一个傀儡政权的领袖,他却用自己的遗言,为他的过去重作表白。”
所以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识者认为,与当时的美苏冷战和大范围的反苏反共有关。日本方面,几乎一直肯定“遗嘱”是真的。《每日新闻》发表后,立即派记者采访了当年驻华侵略军副总参谋长今井武夫。今井是汪伪政权自始至终的策划者和参与者。他对记者说:“《每日新闻》所发表的汪氏的国事遗书,是历史上的一项重大发现。以我私人的判断,这份遗书,确为汪氏的真正心情。”
《每日新闻》又派记者专访参与汪伪政权建立的重要人物清水董三。清水开口就说:“这才是真正的遗书。”。
但也有提出“遗嘱”为伪造的人。《每日新闻》在访问了日本人后,又向中国人求证。1964年5月15日,胡兰成写了一篇文章,题目为《汪精卫的国事遗书--思想混乱之反映》。他坚持认为,“遗嘱”是伪造的,把汪精卫和自己说成是“日本的真正朋友”。他认为汪的所谓“和平运动”,是真正的“爱日运动”,并自抬身价,说是汪精卫的亲信,可以证明汪决未写过“遗嘱”。汪伪政府成立时,胡凭着会写文章,得了伪宣传部政务次长的高职,但不久就和汪真正的亲信、伪宣传部长林伯生闹翻,被汪扣押。被日本人保释后,胡即离开汪精卫,和“76号”特工头目李士群混在一起,办起了报纸《国民新闻》。
再次,1964年8月,香港颇有名声的《新闻天地》杂志,也全文刊载了汪的“遗嘱”,并附有很长的文章,认定“遗嘱”为伪造,“帮共党的忙,有损国体(台湾)”。此文为《新闻天地》老板卜少夫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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