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正:说自己的故事，走自己的路

这群夜莺，实在有够可怜，他们到底是谁？让我告诉你们吧！他们就是中国人。不论是古代的中国人，还是现代的中国人，他们都如夜莺一样，不知道如何唱自己的歌，也不知道如何追求自己的快乐。

在中国专制文化之下，人的记忆必须被消灭，人的自由意志必须被限制，人的感情必须被压抑，人的良心必须被掩藏，人追求幸福的想法必须被摒弃。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人活着还有什么尊严、价值与意义可言？

所谓人的记忆必须被消灭，是指人不可以有对家乡土地与人民的主体意识；所谓人的自由意志必须被限制，是指人不可以反抗专制各种不公不义的做法，否则会遭诛九族之罪；所谓人的感情必须被压抑，是指人必须接受专制文化的礼教约束，人不可以随意表达自己真实的感情，否则会受到严厉的制裁，例如，古代女人必须守寡、女人外遇须受严刑、男女不能自由恋爱等；所谓人的良心必须被掩藏，是指人必须无视于专制各种不公不义的做法，例如，皇族特权、贪污腐败、屠杀异族、压制言论自由、迫害政治异见者等；所谓人追求幸福的想法必须被摒弃，是指人必须接受被践踏、压迫、奴役与剥削的命运，不可以反抗。

在这种专制文化下，有许多的人，可以说出炎黄子孙、汉族历史、三山五岳、黄河与长江的历史，但却说不出自己家乡土地与人民的故事，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奇怪？

当我碰到四川人时，我希望他告诉我三星堆的伟大历史，我希望他告诉我都江堰的建造成就；我希望他告诉我有关四川2千多年来的历史故事；我希望他告诉我有关四川汉、彝、藏、苗、回、羌等民族的发展历史；我希望他告诉我有关四川4千种的植物、1100余种的有脊椎动物（占中国总数40%）的丰富生物资源；我希望他告诉我有关大熊猫、白唇鹿、金丝猴、华南虎、牛羚、小熊猫、雪豹的习性与分布区域；我希望他告诉我有关四川河流、湖泊、平原、丘陵、山地与高原的分布情形；我希望他告诉我峨眉山、乐山大佛、青城山、大巴山、米仓山、岷山、邛崃山、大凉山、九寨沟、黄龙寺、剑门蜀道、蜀南竹海、石海洞乡、大雪山（贡嘎山）、西岭雪山、四姑娘山、邛海、雅砻江、岷江、沱江、嘉陵江、杜甫草堂、武侯祠、太白故里等的特色；我希望他告诉我有关四川卤漆、竹雕、银丝工艺品、竹席、瓷胎竹编、茶叶、雪魔芋、天麻、虫草、当归、田七、黄连、鲜笋、白蜡、担担面、赖汤圆、龙抄手、怪味胡豆、天府花生、四川腊肉、蜀绣、竹编制品等的特产。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四川人，能够将上述自己家乡真实的故事说清楚？

同理可证，中国其它省、自治区、特别行政区的人，是否也能够将自己家乡，如上述的方式，将所有真实的故事说清楚？在中国汉族中心主义与大一统意识教育之下，我实在很怀疑，人民拥有这种解说自己家乡真实故事的能力？

这种专制文化，具有异化人性与思想的特质，它能消除人的记忆、经验、判断力、思考力与创造力。人在这种专制的文化结构下，都会成为这个文化结构的共犯分子，并且不自主地背弃了自己应有的人的道义责任，而帮助那些可怕的专制统治者，不断地毒害人民。

中国的专制文化，包含了大汉沙文主义的思想；在这种思想之下，人只要是远离政治核心时，就会被边陲化，成为乡野的小人。所有的人，都将统治者视为天，天是权威的，天是神圣的，天也是不可随意冒犯的；在这套思想体系下，那些所谓的边陲人民，通常被视为天朝的弃民。

古代的读书人，为了求仕途，甘心花费十年寒窗苦读，然后一举成名，入朝为官。这批功成名就的读书人，表面上似乎取得学成的光荣，事实上，却是一批缺乏思想原创性、关心社会与愿意承担人道责任的人。

我曾经到山西平遥古城，观看古代状元手写的卷子，我才明白，为什么《古文观止》从来不收录古代状元应试的文章。原来这些状元，除了擅长于将四书五经的文句，做华丽的排列组合之外，实在找不出有什么文学创造力与素养了；这些状元，只会用华丽的词藻，来说明所谓的治国之道，至于有什么高明之见，我实在看不出来。

这些古代的状元，只不过是一群读书的机器，他们至少要花十年的工夫，来背诵所谓的圣人之道，然后取得功名。接着，他们会被分派到各地去当县官（知府），从此成为皇权体系下，一位标准的统治者爪牙。他们的工作，要负责巩固中央统治者的地位，并且将地方所征收的税收与粮食，定期交纳给中央政府。

所谓的县官，就是父母官，也是朝廷命官。所谓父母官，就是可以类似家长的权威角色，以自由心证的方式，来决定县里的大小事务，包括审议诉讼等；所谓的朝廷命官，是指由朝廷所任命的官员，它代表皇帝的权威，依照皇帝所规定的律令，行使一切政教的活动。

虽然县官是父母官，但是他却不具有真正的位格与自主性，他只是皇帝统治地方的工具；他并不是被当地人民所选出来的父母官，而是属于中央政府所任命的流官。县官必须充分保障皇帝的统治地位与利益，他必须保证人民听从皇帝的号令，并且按时缴纳皇粮与租税；他绝对不能让地方人民，建立自己的地方政府或组织，这就是县官是皇权爪牙的基本特质。

所有的县官，其权力来自于中央，并不是来自于地方的遴选，因此县官绝对不会站在地方人民利益的立场，来于中央对抗；县官必须站在中央统治者的立场，来压制与剥削地方人民，如果县官不这么做，那么他随时会被中央统治者所撤换。

当我参观县衙门之后，我才知道县官必须住在衙门后堂偏间之内，偏间非常小，仅能容纳一人。原来县官不能与妻子孩子同住，县官必须等每年的年假时，才能返乡探亲；县官必须等到告老还乡后，才能够与妻子孩子永久团聚，这就是专制下，人必须被异化成为工具，人也必须违反人性的证明。

这些县官的遭遇，让我想到了太平天国时，男女不能同营的规定；也让我想到了，国民党在1949年之后统治台湾，规定所有军人不得结婚，如果军人结婚，政府不提供配给其眷属（指政府提供米油等粮食）；也让我想到了，中共在90年代前，对人民采行分配工作单位的政策，经常导致夫妻异地工作的情形。这些做法，完全违反人性，属于人类制度恶的政策。

这些县官，他们曾经花费十年读书的时间，在这段读书时间，他们不用工作，完全是由亲人来供养他们；等到他们金榜题名后，便被分配到外地当官；他们绝对不会被分配到他的家乡当官，他们没有机会服务自己的家乡。然而，他们吃家乡的米，喝家乡的水，但是却不能够回报那个恩养他的家乡土地与人民，这岂不是忘恩负义的行为？

是谁迫使他们成为忘恩负义的人？就是中国的专制体制，它要剥离人对土地的责任，也要剥离人对乡民的感情。统治者如何达到这个目的？在制度分配上，它不让人有机会对土地与乡民发生关系；在科举教育制度下，它不让人有认识各种家乡土地历史与乡民祖先开荒故事的机会，这就是中国传统教育，必须让人完全脱离认识与关心现实生活的主要原因。

为什么在专制体制下，统治者必须用这些扭曲人性的方式，来统治人民？因为统治者只关心他政权的稳定性与利益，他们从来就不关心人民，也没有所谓的人道观念与意识。基于这个事实，统治者必须用各种的方法，来确保他们的地位与利益，例如，用各种谎言式的宣传、愚民教育、暴力手段与科举制度等，来对付人民。

古代的科举教育，读书人学习的目的，不是为了加强认识与创造知识的能力，而是作为追求仕途的工具。在这种科举教育体系下，人无法以健康的心灵来面对知识，也无法以健康的心灵来创造知识，例如，他们背诵三字经、四书与五经；所有的读书人，都在重复死板记忆的学习下，逐渐异化了自己的人格与认知结构。

这种读书方式，并不是教育，而是盲目的背诵，它属于非人的学习方式；学生背得越多，则其思考力、观察力与创造力便越减弱。在专制文明体制之下，它绝对不能容许人民有独立思考与判断的能力，否则人民有可能会产生，质疑专制政权各种合法性问题的危险性。这就是2千多年来，中国文明一直无法发展出，正常逻辑学与形上学的根本原因。

古代中国的统治者，为了担心人民，会对统治者各种不公不义的行为，有正常判断的能力，因此必须以科举教育的模式，来有效摧毁读书人的思考能力，这就是中国盲目记诵式学习模式产生的原因。在这种盲目记诵式学习模式下，所有的学习者，都必然会在读书的过程中，逐渐地失去了独立判断、逻辑思考、观察世界、关心社会、探讨事物原始原因等的能力，这就是所谓的愚民教育。

很不幸的，这种盲目记诵式学习模式，在现在的中国，仍然被沿用。在中共专制教育体制下，所有的学生，必须接受汉族中心主义与大一统意识的教育，他们没有机会认识他们所生长的家乡土地与人民，也没有机会关心他们所生长的家乡土地与人民；即使他们从学校毕业后，也未必愿意回到家乡的土地，去贡献所长。那么，是谁让这些学子，在学成之后远离家乡，不愿意投身报答恩养他的家乡土地与人民？

为什么那些大部分受到高等教育的学子，只愿意留在大城市，而不愿意返回家乡服务人民？因为在专制社会体系下，社会资源的分配并不平均，通常大部分的资源，会集中在中央政府所在地或其权力的延伸地区，这些都是资源较丰沛的区域；这些资源，包括公共设施、教育、医院、福利条件、生活环境等客观条件。

上述两种地方，大都在大城市；再者，在中国汉族中心主义与大一统意识的思想教育下，没有人愿意成为权力的边陲者，因此那些大部分受到高等教育的学子，纷纷放弃返乡服务的责任，而选择居住在条件较优沃的大城市，这就是中国社会贫富与城乡发展巨大悬殊的主要原因。

如果中国各地区能够走向民主化，实施全民普选，让各地区的人民，建立地方政府、采行地方自治与独立建国，那么中国社会贫富与城乡发展巨大悬殊的现象，便可以逐渐消除。因为所有优秀的人才，不必要被大汉的中原意识教育所毒化，成天向往到中央政府所在地或其权力的延伸地区发展；他们可以留在地方服务，让地方文明的发展，能够走向合理与正常化。

在专制教育体制下，所有的人，都无法真正认识自己的土地与人民，也无法真正关心自己的土地与人民，更无法真正对自己的土地与人民负起责任，这是人的悲哀，也是土地的悲哀。如果人类不能够摆脱这种彻底否定与压抑地方主体意识的魔咒，那么人民怎么可能认识自己的需要、保护自己的权益与追求自己未来的幸福？

这种现象，就好像上述夜莺的故事，它们受到巫师的蛊惑，无法恢复记忆，无法认识自己，也无法发出声音。中国人就是这些可怜的夜莺，而且已被蛊惑了2千多年之久。

所谓巫师的蛊惑，就是那些专制的统治者，所惯用的各种虚拟、神话式与本质邪恶名词，例如，中华民族、大中国、大汉沙文主义、大一统、中央集权、汉族有权统治或屠杀其他民族、汉族有权消灭其他民族文化、汉族有权压迫与掠夺其他民族资源、汉族中心主义、我族中心主义、大中国帝国主义等意识；这些意识，都是中国千年以来文化教育的主要内容，它的目的，就在于摧毁人对家乡土地与人民的意识，使人无法对它产生认识、关怀与责任的意识，如此所有的人，才能成为专制帝国统治者的工具，为其所用。

所谓的无法恢复记忆，是指中国人已经忘记了过去国家的观念，例如，中国古代有上万个国家与部落、春秋时有五霸、战国时有七雄、汉末有三国、唐末有五代十国、南宋有辽金与蒙古帝国等。所谓的中国，从人类历史契约论而言，它未必只是一个单一的国家；我认为如果中国能够像欧洲小国林立一样，那么文化一定会更多元灿烂与富创造性，绝对不是像今天的中国一样，犹如一堆死气沉沉的稻草文化。

我很欣赏老子所说的“小国寡民”文化，国家的规模越小，越好治理，也越富文化的特色。一个国家的伟大，不在于其国家规模的大小，而在于其文化是否伟大？例如，日本（37.78万平方千米）与德国（35.7万平方千米）国土，都比中国的云南（39万平方千米）、甘肃（40万平方千米）、黑龙江（46万平方千米）、四川（48万平方千米）、青海（72万余平方千米）、内蒙（118万余平方千米）、西藏（120万平方千米）、新疆（160万余平方千米）等还小。

如果1911年民国革命时，中国能够真正民主化，立即开放多党政治、允许言论自由、实行全民普选、采行三权分立、保障人权，并且学习美国独立后建国模式，让中国各地区，也能像美国各殖民地一样，建立地方政府、实施地方自治与独立成为国家。那么近一百年后的今天，中国绝对不会像现在一样，如此不公、不义、贪污、腐败、愚昧、贫穷、落后与苦难。

我相信，如果1911年，如果四川能够实行公民普选，并且独立建国，那么以四川丰富的资源条件，它的经济能力，在今天绝对不会比日本或德国差，因为四川的客观资源条件，远比日本或德国要高出很多。同理可推，中国其它各省或自治区，若能也实行公民普选，并且独立建国，那么他们今天的经济力，也应该在世界先进国家的行列之中。

所谓的国家，如果不能够帮助人民达到追求自由与幸福的目的，那还要它做什么？现在这个中国，虽然版图大，但是整个国家的经济力，只不过类似于美国一个纽约州的经济力；所谓的中国，也不过是一个华而不实的概念罢了，那么人民有什么必要再继续拥护这个假大空的中国？

现在中国的经济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中国股市已经进入崩盘的局面；四大银行亏空公款，已经无法控制；官员掏空国家上百亿的公款，还有许多携巨款出逃的官员，屡见不鲜；官员贪污腐败，已经到了无法整治的地步，这个虚浮肿大的中国，随时有可能崩溃，人民还有什么必要，再对它有任何期待？

难道要让中国所有地方的人民，继续将所有的资源，缴纳给中央政府，然后再由中央政府，按他的自由意志，分配给地方？那么如果中央政府，分配不合理或不均，地方该怎么办？那么如果中央政府监管不力，让贪官污吏盗窃公款，如此地方人民岂不是要受害了？很不幸的，这些问题，就是中国政府目前腐败的真实写照，难道还有人要再相信中国的中央政府吗？

如果各地方的人民，为了他们未来的自由与幸福，难道他们不能够有地方遴选优秀人才，来治理自己地方的事物吗？难道他们会相信，由中国的中央政府所安排来的外地官员，来担任他们的省长、市长、县长或各级领导，会比较好吗？事实上证明，这些外来的官员，除了压迫、剥削、掠夺与榨取地方资源之外，他们还能干什么？

如果未来中国各省、自治区与特别行政区，都能够依照需要单独或以地区结盟的方式，来实行地方自治与独立建国，那么他们未来文明与经济的发展，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差劲。我认为，人民的自由与幸福，才是国家成立的终极目的；如果小型的国家，能够帮助人民达到这个目标，那么小型的国家要比华而不实的大型国家，更具有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有人担心，中共大崩溃之后，中国到底该怎么办？我认为非常简单，只要学习日本与德国战后的经验，就可以了。他们的经验，就是学习美国的经验，也就是实行民主宪政与全民普选；学习美国的经验，没什么不好，它使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它使德国成为世界第三大经济强国。

我认为，在后中国共产时代，必须让各地区人民，立即采行全民普选，然后建立地方政府、实施地方自治与独立成为国家。这个过程，世界文明最发达的美国，曾经经历过，那么后中国共产时代的各地区人民，为什么不愿意学习美国，也走同样的文明历史历程？

1911年的民国革命，孙中山那一批人，不愿意接受美国的民主经验，而喜欢自创三民主义的绝学；近一百年后的今天，中国依然如此专制与落后，这都是中国人喜欢胡搞瞎搞的惨痛后果。这些做法，包括闭门造车、土法炼钢、阿Q大跃进、愚公移山、文化大革命、摸着石头过河、乱搞试验、纵容特权猫法、三个鬼代表、为腐败保鲜等各种奇怪的毛病。

这些奇怪的做法，真是愚蠢至极，让我来大喊一声，“笨蛋，问题在实行民主宪政！”。如果中国不实行民主宪政，如果中国不实行全民普选，如果中国不实行地方自治，那么中国人，就永远要当愚昧与哑巴的鸟，永远无法爱护家乡的土地，永远无法爱护家乡的人民，永远无法说自己的故事，永远无法唱自己的歌，永远无法追求自己的幸福与快乐！

我希望后中国共产时代，所有那些曾被中共压迫的东亚人民，能够像正常的夜莺一样，在美丽的森林，唱出最优美的歌声。

2005-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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