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女囚(三十二)短兔

作者:孙宝强 发表:2009-06-02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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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新收犯进来。今天产量要交,记录要汇总,清洁工作要做。"531大帐到。"我扔下活拿起桶一溜小跑。

楼梯口站着一群人,如十六铺船上的难民。有的肩扛,有的背驮,有的夹在胳肢窝,有的干脆抱在怀里。表情也是生旦净丑流派各异。有人哭丧脸,有人呆若鹅,还有一个女人竟面带笑容一脸喜色。

"小萍!"一尖细嗓子嚷着。"哎!"喜色者应声而答。"我的包呐!""俪俪!人在包在。"

"这是说,人在阵地在,人在旗帜在?""我绝不辜负你的委托。格格。"二个隔着银河的犯人,一问一答,一唱一合,一笑一乐,真成了梢公号子纤夫的爱。

"什么人在此喧哗?"老狐闻声一脸怒容。小萍一吐舌,接着又是大笑。"笑啥?这里即不是旅游点,也不是大剧院。""我喜欢笑,碍你啥事?""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老狐瞪着眼。"这里是监狱。我叫小萍。我到这来改造。"小萍对答如流。

"短兔,回答得好。"尖细嗓大声喝彩。"短兔?谁是短兔?"老狐警觉地弓起脊背。"别紧张,鄙人外号短兔。俪俪!我决不让你失望。""我相信你。" 又一串此起彼伏的劳动号子。老狐气的嘴都歪了。

"对监狱如此有感情,看来不是第一次上这?""你说对一半:第一次妇教,这是人民内部矛盾。我是搞男女关系,而不是搞政治问题。"小萍耐心解释。"恬不知耻。"有人插话。"天呐!平终于说话了。"短兔惊呼着,然后把热辣辣的眼风扫去。

平是个不男不女的人。个子高挑眉清目秀,头发三七极规范,活脱脱一川岛芳子。"为了引起你注意,费了我好一番心思好一番口舌。"短兔热烈地瞅着川岛。

"这话不是第一次听,相信也不是最后一次听。"川岛双手插袋,双脚微抖,长长的颈脖天鹅般伸着,有才子佳人的风流倜傥。

"这不是我第一次说,绝对是我最后一次说。"短兔的眼,贪婪地落在平脸上。"看什么看?"老狐一声吼。"你不盯着我看,咋知道我在看?"短兔回击着。"是否吃了豹子胆?"

"豹子胆没吃,她吃的是春药。"俪俪挤过来。

"二组来拿大帐。""我先走一步,有本事不要分在二组。"老狐说。"我倒要试试这造化。"短兔用肘碰碰川岛。川岛只是抖腿,短兔看着她,眼睛里流淌着肆虐的野火。

"老田忙啥?""瞎子磨刀天亮喽!"老田眦牙一笑。"还有5个月。""我也是瞎子磨刀天亮了。""这么有信心?"老田朝老狐一扫。"你从12年减到7年,我就不能18年减到7年?"

"我的减和你的减有区别-我是法院改判。""你能变出单据,我就能点石成金。"老狐眯着眼直视老田。"你可不能胡说。"老田慌张地说。"怕啥?这是终审判决。""我当然不怕,可是人多嘴杂。"老田的脸有了抽搐。"那我把嘴封了,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OK。"

"我点到她穴了。""啥穴?""天机不可泄。""留着慢慢品尝。"我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她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炫耀机会.

"我告诉你。"五秒钟后她自己开口。"上月,高级法院给她减了五年刑。"老狐把五个青筋毕现的爪子伸到我眼前。"真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从进来的那分秒起,她就想这事。现在终于心想成。"老狐带着嫉妒带着怒气。"天呐!不要说五年,就是五个小时都好。"我叹了一口气。"怎么一下子减五年?""这叫功夫在诗外。""冤假错案?""你以为冤案假案通过申诉有出头日?你以为申诉成功的全是冤假错案?"老狐冷笑着。"没有外面接应,窦娥也出不去。救她的是一张单据。单据可以做假也可以涂改,问题是法院认不认可。你收十万,可以说受贿索贿,也可以说经济来往,更可以说借款。这要看纸上写什么。有时一个字就是一条人命。""对!""如果法院认可,哪怕这纸从粪坑掏出也算证据;如果法院不认可,金砂写在羊皮上照样不算。""证据,就是法院认可的单据。""说的好!"老狐一拍我肩。"好好跟我学,我是康熙词典。""怎么不是半部论语?""论语太酸,酸东西在中国行不通。""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不提供,现在提供?"

"家属说搬家时找到的。单据真假不要紧,要紧的是法院认可。""这是核心的核心。""不但是核心的核心,还点石成金。""不可思议!"我连连摇头。

"高院裁定书下来时,她紧张的路都走不动,队长把扶到会议室,当听到减去5年时,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个我能理解。""改判全靠她丈夫,他是个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的脚色。当初她关到看守所,路子就通到看守所,结果她转了五个看守所。结果法官判她丈夫妨碍公务罪一年。要不是丈夫不进去,她不会判12年。去年她减1年,现在再减5年,结果12年官司只吃6年。"老狐气呼呼地说。"今年还可能减刑。"

"这是二组大帐。"一老婆婆指着单子。她不但慈祥,声音也很柔和。"这老太像不像菩萨?""很像!""她可是蛇蝎心。""什么罪?""能管总帐你说什么罪?"老狐冷笑着。"她是民政局长,贪了孤儿养命钱,吞了寡母活命钱。他妈的!进来后还高人一等管大帐。""应该把她发配到劳动队。让她挑粪桶,刷粪桶,让她赎罪让她忏悔。"我狠狠地说。

"她先赶有权又轻松的统计活。接下来加分,接下来假释,接下来保外就医-这是有地位的经济犯必经之路。"

"停住干嘛?"一声叱喝。"我......"一个瘦弱的女犯扛着纸箱,倚在墙上喘气。"站这里影响我工作。"老婆婆一推,瘦女人摔倒,箱子压在脚踝,她痛苦地叫着。"干嘛推人?"我实在忍不住了。

"她自己摔的,你不要兴风作浪。"菩萨脸顿时变成狼外婆脸。"我明明看见你推她。""在外面对社会不满,在里面对监狱不满,这种人天生反骨。""放你的狗屁。"我放下铅桶冲过去。"这就是你不对。"老狐冷冷地说。"队长三申五令,有事说事有话说话,你一开口就谈案情,夹枪夹棒含沙射影,犯了监狱大忌。""你?""咱们找队长把话说清楚。""对不起!我人老嘴臭。对不起!"狼外婆又变成苦巴巴的老婆婆。

"先记下这笔,咱后会有期。"老狐扯着我上楼。"怎么还喜欢打抱不平?""不对,她怎么知道我案情?"我疑惑地看着老狐。"监狱是信息最发达的地方-传播靠舌头。""一定是你告诉她的。"我气呼呼地说。

"你的事还需要我传递?进提蓝桥那一天,一楼到五楼挤满人,人人想瞻仰你的芳容。"

"你!""贪污受贿是香饽饽;杀人放火犯是垫底菜;小偷小诈是劳苦大众。你这种人,要不是队长关照,早被犯人撕成碎片。""我明白。"我带着感恩又带着沉重。"别忘还有我。"老狐一龇牙。"要不是我护你,你能月月有接见?县官不如现管。告诉你,想拍我马屁的人多了去。我保护你,是因为你身上有血性。""没血性的奢谈血性,太可笑了。""正因为我身上没血性,所以才欣赏有血性的人。"

三楼未到,远远听到短兔声音。"倒大霉了!相爱的人为啥不能在一起?俪俪我咋办?"

"隔组相看,一样望梅止渴。""这会憋死我。哇!"短兔发出尖叫--老狐直挺挺站着。

"大小姐走吧,这不是18相送。""我......"短兔掂起脚失神望着:前面是川岛的身影。

"把她的靓影刻在你大脑皮层吧。"老狐推着短兔。"再见了我的爱!"短兔转过身,脸上写满悲痛欲绝。

"你和她住这间。"老狐指着长脚。"不!"短兔一口拒绝。"你排个名单给我,我照你指示办。"老狐一摊手。"我可以和任何人住,就是不能和她住。""这是住牢房不是入洞房,这是吃官司不是选新郎。"

"不!""那和我一起住?""太好了。"短兔拎起行李。"和我住,现在你还没资格。走!"

短兔撅着嘴拿起行李,十二万分不情愿地挪动脚步。我噗嗤一笑:叫她短兔真绝了,长长的腰肢下,是二条短的不能再短的腿。

下午开中队会。当我拿着小板凳去时,众人已经坐好。"哈哈!"一阵大笑。谁这么开心?

"格格!"一阵疯笑。谁这么放肆?"呱呱!"一阵淫笑。谁这么色胆包天?我掂起脚跟,原来又是短兔。她不但笑成一团,还腰肢乱颤手脚乱舞。前面是川岛,她的语言和肢体献给川岛的,她是有方向感的向日葵。

"小萍,你咋这么高兴?"老狐悄无声息出现。"我高兴有这么好的改造环境。""你高兴见到意中人吧。""什么意中人?不要谈乱七八糟的事。""好嘞!倒打一耙扣0.5分。"

"凭什么?凭什么扣0.5分?"短兔急的脸红脖子粗。"猴急了!"老狐冷眼瞄去,川岛不露声色抖着腿。"我急什么?为了她,扣分我愿意!"短兔把拉长的声音送过去。

"这可是你说的。既这样成全你:扣2分。""为啥扣这么多?"短兔嚷着。"扣的越多,越体现你忠诚。""平!我的平!"短兔掂起脚热烈叫着。川岛依然平静地抖腿,头都不转。"剃头挑子一头热。""为了她,我无怨无悔。"短兔一甩发,有慷慨就义的从容。川岛微微一笑,把一只腿搁到另一只腿上,干脆晃起二郎腿。

"平笑了!我的平笑了。"短兔欣喜若狂,人群中爆发一阵讪笑。

端饭时看见短兔坐在门边,长脚坐在马桶。二人一里一外保持最远的距离。"有好戏看。"小不点挤着眼。"她们一个看守所,曾打的不可开交。长脚看上短腿,可短腿看上长颈。"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等着看全武行吧。"小不点有信心地说。

小不点偷东西判了四年。其实她很苦。家里不要她,男人不要她,自己没文化没技能没健康。她是弱势者,又是不甘者;她是被压迫者,又是压迫者。你骂我一句,我骂你十句;你打我一次小报告,我打你十次小报告。老娘不要加分也加不了分,老娘不要减刑也减不了刑,老娘舍命陪君子跟你耗,耗他个天长地久,耗他个白发皓首。监狱里奉行弱肉强食,横下一条心的螃蟹,往往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翻身道情。咱这是和国际接轨,君不见又小又破的伊朗,照样把美国佬吓的一愣一愣。

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嘴。能把小道说成红头文件,能把空穴风说成龙卷风。微突的牙,多边形的脸,一张口就是连珠炮。求我写信时,能把头割下来给我当球踢;我让她用水快一点,能把我的头割下来当球踢。有草民的桀骜,也有贫民的无赖;有600的伎俩,没有600的美貌;有锥子眼的瘦弱,没有锥子眼的善良。貌不惊人的小黄蜂整天嗡嗡,一不留神,蜂蜜还在嘴里,身上已被蛰起无数大泡。

第二天小组洗衣服。"还有谁的衣服没交。"我一边拎粥桶,一边叫唤。"哈哈!"一阵大笑。

我摔了粥桶奔过去,短兔和长脚肩并肩,肘靠肘地在盆里搓衣服。你望我,深情款款;我瞅你,含情脉脉,简直是一对疯狂的恋人。"还不快把衣服送到箩筐?""急啥?我们还没有合作完毕呢。"长脚暧昧地说。"高潮还没到呢。"短兔嗲嗲地把下巴,搁在长脚肩上。

"小萍!昨天冤家一对,今天成了生死恋?"老狐气急走来。"这很正常。中国和苏联吵啊闹啊,但是并不影响他们渡蜜月。"长脚认真地说。

"光速啊!一夜跨过三八线,片刻推倒柏林墙。"小诸葛把盆一摔。

"啥三八?""三八是女人爱称,港台剧里都这样叫。"长脚解释着。"就是宝贝的意思?"

"对!我的三八我的宝贝。""哎!"短兔脆脆应着。"真是一对活宝。"小诸葛呸着。"快交衣服。"老狐大喝一声。"格格!"小萍拿起衣服,留下一串淫笑。

"干活,分活。"388捧着一叠衣料。"你上机,你剪毛,你熨烫,你剪毛。""我要踩缝纫机。"短兔说。"知道一天产量多少?"388一脸鄙夷。"毛毛雨。"短兔抄起衣料上了缝纫机。一串优美的‘哒哒'马上奏响。

"瞧这能样。"小浦东虽然是农家女,干啥啥不灵。要不是顾队长罩着她,她早三割了。

"她除了手脚麻利,床上功夫一流。"小不点说。短兔抬起头,我急忙推小不点,以免发生口水大战。"我的床上功夫当然一流。"短兔美美一笑。"需要取经,本人可函授。"

"天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小诸葛终于表示了她的愤怒。"造爱是人生最大的事,不讲究质量,活着有啥劲?"短兔很认真地说。"真是我的三八宝贝。"长脚乐不可支。中午未到,短兔脚下成品已堆成山。检查后只有四个字:无懈可击。

"531搬料。"我赶紧奔一楼裁料组。"这么多片子都缝完?不会囤货吧!"裁缝瞪大眼。

"裁剪跟不上缝纫。"388得意地笑了。"这么快我倒要见识见识。"裁缝放下剪刀朝三楼走。

"哒哒!哒哒!"嘈杂音中,有一串动听的音乐。一气呵成,悦耳连贯。短兔双肩平放,正襟端坐,目不斜视,脚下是山一样的成品。.

"停!"缝纫机停了。"这是缝衣还是踩空车?""当然缝衣。""我要检查质量。短兔一俯身一闪腰,一件衣服甩出去,接着又是一串悦耳的‘哒哒'。

裁缝拿着衣服凑到窗前,左看右看寻找破绽。最后从口袋摸出老花眼。"有情况?"388凑上来。"行家里手,佩服佩服!""找我茬是做梦。我18岁就是局先进。尖刀锐不可档。"

短兔一昂头。"后来尖刀怎么锈了?""被师兄腐蚀了。""腐蚀到啥程度?""虽然腐蚀到妇教所,依然是妇教所一把尖刀。"短兔很干脆地说。"希望你也是二组尖刀。"388居然绽放一个微笑。"这个自然。"从这天起,短兔稳坐小组头一把交椅。

"不读书的进小号!读书的上五楼。"老狐一边巡逻一边叫喊。"俪俪!怎么还不走?""我等小萍。""小萍!你迟到要扣小组分。""哎!我正在换衣服。""又不是相亲换什么衣服?"

"来了。"短兔穿戴一新,奔到一半又杀回去。"本子在我这。"俪俪嚷着。"她不是忘本子,她是忘了照镜子。"小诸葛话音未落,短兔已经朝镜子冲去。"600,给我一点雪花膏。"

"师兄一枪崩了,打扮给谁看?""师兄崩了有师弟,不管哥还是弟,只要男的搂着就睡-这点你是我学习的榜样。""我要告诉你一个极其不幸的消息:你的平今天不去读书。"

"什么?"抹脸的手从颊上滑落。"为什么不去?为什么?为什么?"短兔蹦出三个问号。

"因为平打动了你的芳心,扰乱了上课纪律,所以现在读私塾;只能在小号学习。""可是......"短兔失神地念叨,方寸大乱。"快走吧!"俪俪不耐烦了。短兔把脸上雪花膏抹平,又对镜子捋发。"昭君出塞?"小诸葛冷笑着。"应该说我还有一个机会。"短兔坚决地说。"机会在哪?"

"上五楼要经过四楼,我相信平一定在楼梯口等着我。""就是等,也是一刹。""有一刹够了。看上一眼就有电,有了电就有活力。"短兔举起胳臂在宣誓。

"再不走休怪我扣分。"老狐冲过来。"咦!你跟我干嘛?""我不但送你上楼,还接你下楼,免的二条兔腿不安分。""告诉你:你可以看住我二条腿,但看不住我一颗自由的,飞翔的心。"短兔神色悲壮,面容凄切。"走!"老狐赶鸭子般发出嘘嘘声。"苏三起解喽。"看着短兔灌铅的脚,小诸葛也算临别赠言。

今天吃油炸鹌鹑。消息传出,小号一片欢腾。黑色的栏杆上贴了一层脸。我拎来热水,把碗烫了。我敢打赌,提蓝桥卫生,绝对可以和五星级饭店媲美。

"531。我问你一个关键问题。"600趴在栏杆上。"你出狱后,第一件事先吃鸡还是先上床。"她还做了个辅助性的下流动作。"打倒流氓阿飞!打倒流氓阿飞!"南汇婆举起手呼口号。"不许说下流话!打倒流氓阿飞!"看着她通红的脸,看着她高举的胳臂,我笑的前仰后合。能让沉默寡言的她一呼口号二挥臂,一定是压力冲破极限。久违了,文革式的口号,文革式的胳膊。

南汇婆除了干活基本不说话。如果鼻子进食,她一定把嘴巴铰了。她把地上的饭拾进嘴里,她把寸布拣起,她把短线绕上。看着她农妇样的忙碌,我无法把她和‘贼'连一起。每次认罪服法,没文化的她只能自贬。贬的比狗凶,贬的比屎臭,贬的比侩子手还狠毒。记录的我时常审视她:她是偷布贼还是杀人越货者?

有一次她正损自己,小诸葛冷不丁地问:为啥要偷布?"伲村长娘子偷伲也偷......"说到这,她紧急刹车。"村长娘子偷布进监狱吗?""晤......有。""所以说,村长娘子偷得,伲偷不得!"小诸葛严肃地说。南汇婆手足无措,像犯错的学生,更像不知道错在哪的学生。

"和尚摸的,伲就摸不得?"有人抗议。"和尚摸的,伲就摸不得。"小诸葛严肃地说。于是大家笑了。南汇婆看看这,瞅瞅那,惊慌而尴尬,尴尬而茫然,茫然而恐惧,恐惧又惊慌。憋了半天,终于捂脸哭了。

"哭什么哭?告诉伲,村长娘子偷的,伲就是偷不得。"小诸葛加了一句。"伲现在知道了,村长娘子偷得,伲偷不得。"南汇婆一边哭一边说。于是又笑倒一批人。

"还有,判你一年半就把自己骂成这样,判10年8年岂不是罪大恶极?记着,以后骂时留一点给我们。"小诸葛咳嗽一声。"伲就把臭狗屎留给你骂。""要得。""好啊!"下面一片欢呼。欢呼的第二天,小诸葛被顾队长训一顿,还扣了学习分。从此南汇婆收获了‘偷不得'雅号。

又一个因不平衡而落草的贼寇。这是法律的胜利,还是法律的失败?法律是恢恢天网,还是专粘飞娥的蛛网?

"偷不得啊!你今天怎么发出呐喊?"长脚贼乐了。"天天话迭格,要天打雷劈。""什么流氓不流氓?"600手指朝南汇婆戳去。"别人说的,难道伲说不得?我问你,你结婚了吗?""这么大年纪怎会不结婚?"南汇婆依然用手捂脸。"你有小囡嘛?""一个儿子一个囡。""伲生的?"600笑眯眯地问。"格么当然。""你这么正派的人怎么也搞这?比我多搞一个?""你。"南汇婆又气愤又慌张。

"说给大家听听你怎么......""打倒......流氓阿飞。"南汇婆又呼口号举胳膊,但声音无力胳膊也无力。"告诉你乡巴子,不要假装正经。不是说不叫的狗最咬人吗?""你!""我要剥下你画皮,还你一个真面目。呱呱!"600大笑。"比我还多搞一个。""你!"南汇婆又急又恼,又一次用手捂脸。四周响起大笑。"欺负老实人不算本事。"我憋住笑,用碗敲栏杆。

"531,我这是调节气氛。忙了一天也该乐了。"

"老吴!缝纫机不转了。"老狐走去三拨二拨,缝纫机又转了。"平时要学点技术,关键时能派用场。有一技之长的话......"老狐爱怜地看着小眼镜。

"我从不想12年以后的事。""不想怎行?你不但要读书,还要学一门技术。"老狐又钻进去。"机器转了,怎么还不出来?""给缝纫机加点油,这样省力。"老狐撅屁股弯腰,整个人成了一只虾。

"现在是不是轻了。吆!我的腰......"老狐用拳头顶着腰。"小眼镜啊,你一定要好好学技术好好做人。""让我好好做人,你为什么不好好做人?你坏的头顶流脓脚底生疮。"小眼镜抢白道。此话一出,空气为之一紧。

"......正因为我坏,所以让你学好。"老狐巴巴看着小眼镜。"自己管不了还管别人?"

"孩子,你应该知道我的心。"一个‘心'颤颤长长,如拖着尾巴的哈雷卫星。"心?我又不是你肚里蛔虫,咋知道你的心?"小眼镜满不在乎地说。"我的孩子......"干瘪枯瘦的爪子,落在小眼镜头发上。

"干嘛?"小眼镜闪身让开。爪子扑个空,就这么定住了。

"验货!"短兔扛着一堆衣服,踢达踢达走来。衣服像山压上去,只见头颅不见腿。月黑风高猛一见,整一个聊斋女鬼。"多少?""这里200,那里300。""晤!"388满意地点着头。"我的货还要验吗?"短兔得意地问。"什么人都要验,你算老几?"388拉下脸。她的脸是沙漠天,说变就变。

"验就验。"短兔转身就走,突然身体僵住,舌头也僵住。半开半合的嘴,如濒死的鱼。

"下一个!"388用剪刀敲桌面。短兔依然站着。脸如红霞,胸如风箱,眼神迷离,神态蹊跷。"下一个!。"388把桌子敲的乒乓响。

"中风了?"长脚推她一把。短兔依然不动,定格着固有姿势。"中邪了!"长脚嚷着。

"我测过,是马达坏了。"一个雄浑的男中音。咦!哪来的男中音?"来修缝纫机的。"锥子眼报告着最新动向。

"有没有新马达?""有是有,但在一楼。"老狐说。"要不我去拿?""我去!"短兔刷地窜过去,真是静如处子,动如狡兔。"我去搬。""有你什么事?"老狐冷冷看着她。"我有力气。"短兔攥起拳,粉拳成了铁拳。"跟我来。"老狐沉吟了二秒朝外走,短兔忙跟上。十分钟后,在‘吭哧吭哧'的喘息声中,短兔拎来一个黑家伙。

"好个短兔,力大赛过鲁子深。"小诸葛赞道。男犯也惊诧地看着她,这短脚女果然力大无比。"你们肯定马达坏嘛?"388问。"我测过电流了。""那就换。"388抓起一叠衣服。

"小萍,干你的活。"老狐把短兔朝前推。"我想跟他们学习装马达。""这不是你份内事。""可是我想。"短兔热烈地看着老狐,灼热的珠子快燃烧。"想?我还想上天摘星星呢。""您就同意吧!"短兔乞求着。乞求的眼神这般热烈,石头人看了也心软。

"您就答应吧......您就答应吧。"声音愈发凄婉凄切,石头人听了也动容。老狐暧昧地笑了。
不就是猫耍老鼠的把戏。耍的时间越长,对老鼠的控制越有效;耍的时间越长,老鼠就愈发俯首贴耳。把戏虽然不新鲜,依然要耍,一耍就是一个世纪:一旦形成条件反射,老鼠的儿子,孙子就会条件反射地俯首贴耳。

"求您了!"短兔热烈的请求,带着浓浓的哭腔。她的腿微微打颤,膝盖也微微打颤-下面她要用膝盖来表达。用膝盖说话,是中国的第五大发明。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拎的清,我绝对拎的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啥条件都可以答应,只求快-点。"短兔急切地看着男犯。老狐抬起头,慢慢点下去,刚点了1/3,短兔如离弦之箭穿杨而过。

老狐拿着一叠单子走来,这是和亲人见面的通行证。"小萍!"短兔接单子后朝口袋一塞。

"这是10个月来第一次接见。你准备和老公说啥?"长脚饶有兴趣地问。"当然忏悔-用深刻的忏悔取得他谅解。"俪俪不假思索地说。"忏悔?忏什么悔?"短兔若无其事踩着缝纫机。"你包庇杀人犯啊。"俪俪说。"你和杀人犯淫乱了七天七夜。"长脚接着说。"公安局找你后,你继续包庇。""知道他杀人奸尸,继续包庇,继续淫乱。" 长脚加重语气。

"淫乱怎么了?我愿意。吃官司怎么了?我愿意。"短兔一扬头。"无耻。"小诸葛冷笑着。"万淫你为首,你比潘金莲还潘金莲。"

"这里我需要补充一点。"短兔笑嘻嘻地说。"从公安局回家,我把他从储藏室拉出。我说你真不要脸,杀人还奸尸。接着就是二记耳光。""打的好!"周围一片欢呼。"后来呢?"

"后来么......""说啊!""后来么继续造爱。"短兔捂着脸笑。"你不反抗?"锥子眼握紧拳。"他身体一碰到我,我就举手投降。他带给我的快乐是最大的快乐。"短兔幸福地笑了。

"就在你们翻云覆雨时,门被揣开,一群警察上来,逮住了二条肉虫。"长脚流利地说。看来对此情节烂熟于胸。

"你替我说得了。"短兔后退一步,有让贤之风。"杀人犯跟警察说,本来我想自首,但是她不肯让我自首。""我原谅:因为我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短兔大度地说。

"在看守所,你用草纸叠了许多千纸鹤,被管教发现铐你一天。""铐就铐,本来准备在开庭时交给他,可惜没送到他手上。""开庭那天,你借了衣服鞋袜。囚车上你还拉他的手。"

"他的手好凉。"短兔感叹着。"他说我恨你。要不是你我就去自首。""这是杀人犯对庇犯最好的报答。"小诸葛冷笑着。"我完全理解--蚂蚁尚且偷生,他是个大活人嘛。""他不是大活人,他是人渣。"

"人渣也是人;人渣我也爱他。我告诉他,我们下辈子继续做情人。""你下辈子还是做鸡吧!"木呐的小浦东愤怒地说。"小萍,你又在说啥?"老狐远远嚷着。"我在说她们喜欢听的三级片。"

今晚看电视。电视还没有搬出俩,栏杆上已人贴人。"俪俪!你冲的比我快,替我占个好位置。"短兔隔栏而叫。"她人腿怎么跑得过你兔腿?"老狐说。"要是监狱搞田径,我一定为小组夺金。"短兔喜吱吱地说。

"你为啥这么高兴?"我冷冷地问。"因为马上就可以我的偶像汤镇宗。""还有嘛?""难道有这点还不够?531,你是个贪心的人。"短兔遗憾地说。

"看电视了!"老狐一吆喝,从小号涌出一批人。向前!向前!向前!一直冲到最佳的位置。"长脚,和我换一个位置。""这位置正中正南,还要咋的?"

"安静!坐下!看电视!"维持会会长,一连下了三个旨。

"跟我换嘛?"短兔缠着长脚。"从这个角度说不定能看见平。我想死他了。""你不是有汤镇宗嘛?"

"离汤镇宗还有一刻钟。""你会掐算。"长脚叹口气,交出最佳位置。

一般情况下,一组一星期能看一次电视。时间长短,节目频道掌握在学习组长手里。犯人喜欢看港台肥皂剧。在一个个又大又圆的泡沫中,得到精神上的舒缓。

我对连续剧一点兴趣也没有。喜欢看的不能看,不喜欢的不看也要看,这就是从肉体到精神的双重囚禁。

"来了!他出来了!"一看到香港仔,短兔就激动。这点,她酷似金水桥边的红卫兵。"啧!啧!怎么会长的这么帅?"短兔的眼神直钩钩的。"想亲他一口?"长脚一脸猥亵。

"真想咬他一口。嗨!迷死我了。啧!啧!"短兔咂着牙花。"轻点!"有人抗议,这牙花咂的一里外能听到。

"帅!帅!"短兔大声嚷着。长脚凑上去,咬着她耳朵说。短兔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不留神从小凳摔下,一个后仰躺进我怀里。我条件反射把她推过去。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皱着眉问。"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有那么讨厌吗?""有!"我毫不犹豫地说。"你像一头发情的猫。""除了这点,还有别的让你讨厌吗?""这!""第一,我从来不打小报告;第二,我从来不惹事生非;第三,我从来不欺负弱势犯人;第四,我不拍马屁只靠劳动说话。应该说,除了色,我不是个坏透的女人。""这个倒......实事求是。"我思索后认真地说。

"我知道我毛病,但没办法改变。除了劳役,我脑子整天想这事。"她认真地看着我。

"估计你内分泌失调,所以才这么亢奋。""我的亢奋并非与身俱来。以前我是个纯洁女孩,后来师兄诱奸我,从此,我一发而不可收拾。""妇教所是大染缸。""我在那里学会性技巧;有了技巧就运用。有了运用,进一步提高了技巧--丈夫就是我的实践品。"短兔笑着。"现在就是用鞭子抽,恐怕他也不会离开我。丈夫对我的依恋,犹如我对情夫的依恋。谁是你第一个性学老师,你就一辈子忘不了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冷笑着。"师徒关系,建筑在罪恶的感官刺激上。"

"没刺激,活着有啥意思?中国人很虚伪,虽然有需求,但不肯明说。我喜欢情夫,我愿意吃三年官司。""整一个性亢奋。""性亢奋,总比政治上的亢奋好。"长脚冷冷回我一句。她拽过短兔,把她拉回自己阵营中。

"小萍队长叫。"短兔关了缝纫机,踢哒踢哒朝前走。"老狐,队长找她干嘛?"小眼镜好奇地问。"队长找她,为了家庭稳定,为了社会稳定。""她干这事,家庭还能稳定?""只要组织出面,没有摆不平的事。"

"我想不通。在她包庇的七天七夜,难道她家没有人?""这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巧。男人下乡奔丧;爷爷去黄山开会;儿子送到兰州。所以说,命有一劫,走遍天涯逃不过。"

"说明老天爷让她吃这官司。"小诸葛说。"小萍是交友不慎贻害无穷。"老狐朝小眼镜一瞥。

"小眼镜,你不交男友也不会吃13年官司。"俪俪惋惜地说。

"你好意思说我,你不替男友望风,怎会吃4年官司?"小眼镜反击着。"我要是不找这男人,女儿也不会死。"老狐摇着头。"米老鼠死在男人手里,小红死在男人手里,沪花死在男人手里,连小浦东也死在男人手里。""又胡说!"小眼镜嚷着。"小浦东是杀儿子。"

"要是男人不酗酒,怎会生戆大?没有戆大,她怎会杀人?""对啊!小组2/3的人,死在男人手上。"小眼镜说。

"我希望你出去后,好好找一个男人。""我出去后谁会要我?"小眼镜黯然了。"短兔出来了。"锥子眼第一个发现目标。"队长和你谈啥?"长脚急切地问。"队长怕老公不肯原谅我,怕我们离婚。我保证,他绝不会离婚。""怕离婚后回到乡下?怕离婚后没有房子?"

"我床上功夫一流,离了谁来替代我?"短兔大言不惭。

短兔的案子,在上海滩可是惊天大案。杀人后不是亡命天涯,而是躲到情妇家继续淫乱,可见杀人犯无耻到什么程度。

公安找短兔,谈了杀人犯在儿子尸体旁奸淫母亲尸体的真相。在这种情况下,短兔依然和他淫乱不止,可见包庇犯无耻到什么程度。

短兔的爹妈生下短兔就去了小三线。从此,短兔跟爷爷生活在一起。爷爷是大学教授,虽桃李满天下,孙女就是不喜欢读书;爷爷的藏书可以开一个图书馆,孙女就是不肯碰书一下。中学毕业后,她坚决进了厂。不久,她收获了三八红旗,生产能手,青年突击队尖兵等桂冠。

要是这么一路走下去,她一定是下个劳模杨富珍了-潘金莲在没遇到西门庆前,不也是烙炊饼的高手嘛?

她有个师兄。师兄有淫棍的无耻,斥白党的坑蒙拐骗。他仅凭几个眼风,不费一兵一卒就俘获了芳心。他玩弄她,然后一脚蹬了她。

尝过罂粟滋味,再也忘不了白粉。为了报复,也为了寻滋味,短兔和N个男人上床。她终于在群淫后,走进妇教所大门。

二年后重回单位。短短的二年,她成了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短短二年,爷爷老了二十岁,她轻易地摧毁了爷爷用一辈子构筑的光环。

爷爷虽老却亢奋,他的亢奋和孙女的亢奋有区别。老眼盯着年轻人,老眼要为孙女寻找一张固定的床。绝不能随流逐波,四海为家,四海为床。这张床,比爷爷研究的课题还复杂。床太高,孙女爬不上;床太低,牵不住孙女心。床太阔,容易离心离德;床太窄,翻个身掉下。大海固然深邃,浅薄的小溪哪是它对手;参树固然雄伟,蛀空的病树哪能般配;英雄要宝刀,好马要好鞍。

怎么办?寻来寻去寻不到合适人选。再不把绣球抛出,就怕孙女把自己抛出。上海有这么多的男人,大学有这么多的好汉,找配偶,竟比找配对的器官还难。

就在山穷水尽老眼暗淡时,组织上为他分配了一个车夫。老眼倏地跳出二朵火花:这才是众里寻它千百度,它就在渴望出现在灯火阑珊处。

车夫老家农村,而且是大山旮旯里的农村。早年参军,别的手艺没,方向盘倒抓的很牢。虽没混个一官半职,倒是响当当共产党员。因为这点,复员后他没有回山旮旯,却分到大学来开车。

此后生虽然不达1.70米大关,但身体健康,矮而魁梧。站着是一堵墙,蹲着是一门神,坐着是一弥佛,睡着是一个大大的‘大'。年方26,尚未嫁娶;收入有限,崇尚节俭;初入城市,民风淳朴;最主要的是,看见教授必然弯腰,有曳地杨柳的卑谦,有柳丝飘飘的随和。

最让人可心的是和孙女相差3岁,正应了‘男大三抱金砖'。下面是怎么把后生,一步步引到石榴裙下。

星期天中午,一车夫探头踅足走进小院。小院鸟语花香春色一片,小屋躺在绿荫深处,曼妙的音乐水样地淌来。车夫呆了:这不是大观园嘛?

教授亲自把他迎进怡红院,佳肴好酒正等着他。"要是有美人相伴,夫复何求?"就在车夫打着小九九时,美人隆重登场。短兔淡扫娥眉,轻抹二颊,酥胸半露,逶逶迤迤。为了扬长避短,石榴裙粉墨登场,遮住短短的二条腿。

三杯酒下来,车夫已醉-这是人间瑶池,这是天上嫦娥。教授毕竟教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祖宗格言。他适时抽身,留下干柴烈火。

凭心而论,短兔根本没看上车夫。矮么这么矮,黑么这么黑,土么这么土,老么这么老。但爷爷有言在先:跟他结婚,婚房我给;和他结婚,婚钱我出。

罢!罢!罢!爷爷为了我,去掉半条命。先跟土包子混几年,等到爷爷寿终正寝,我再寻找新的床。

"来!"短兔举起酒杯。车夫也举起胳臂。胳膊和人一样粗壮有力。一疙瘩一疙瘩的栗子肉,看了十分受用。既然受用,何不开晕?

想到这,短兔拿出看家本领。十分功才用一分,车夫就招架不住。一不做二不休,短兔把他带进闺房。事毕车夫喜不自禁:"小娘子,哪里学的好身手?"

"妇女教养所。""那是干嘛的?""性技巧学校。""城市果然文明。为了床上功,还开了所学校。""你们农村没学校?""没有!农村是配种,配完走人;城市的享受,享受了还想享受。"

二月后,小院迎来了新郎。爷爷的老眼,是十五的月亮大又圆,所有的阴霾一扫而光。

车夫现在是老鼠跌进米缸,耗子跌进油瓶里,娶娘子没化一分财礼,还成了小院主人。食有鱼,穿有绸,行有车,松软的被窝里,还有一个七仙女。更让他激动的是,娘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教授说,百年后小院归他儿子。我的妈啊!别人是天上掉馅饼,我是天上掉小楼。

就在车夫沉浸在蜜糖里时,老父垂危。本想和娘子一起走,但娘子说请不了假。自己偶就自己走,虽然谈不上光宗耀组,但一大包一大包的东西,也算满载而归。

今天小组洗澡。队伍出发后,短兔磨磨蹭蹭落在队伍后面。"跟上!"老狐不时吆喝但不采取行动。一反往常的宽容为了啥?

对面走来一群人。这是经洗完澡的3组。后面组长押阵,前面组长开道,当中还有一个组长在呼应,松散的队伍其实有强硬的经络。

一道黑影穿过,宛如黑色的闪电。接着是‘哇'的尖叫-老狐攥住短兔的手。

"怎么啦?"3组人围上来,2组人也围上来。"洗完澡赶紧上楼;没洗澡的赶快洗。"老狐抽出爪子从容指挥,很有巴顿将军的镇静。

"老狐,又有收获?"平冷笑着。洗完澡的她,愈发清秀妩媚。"我抓的是家贼。"

"不要说贼,为你杀人也愿意。"短兔凝视平,没喉结的喉头竟一起一伏。"我这么有魅力?"平得意地笑了。"我愿意为你死。"短兔举起手。"替我滚!"老狐一掌劈去,掌下生风。

上楼后,老狐把短兔领到甬道。确切地说,甬道是御道。一般情况下,犯人不许到甬道走动。甬道是唯一能避开眼目的地方。我记得,克林顿就是在办公室甬道和莱温斯基苟且的。

"自己读。"老狐从口袋掏出一张纸。"读!""亲爱的平:我想你想的好苦,想的血液沸腾要爆炸。再这样下去,我会和哑巴一样自己......搞自己。"读到这短兔笑了。

"继续!""我一遍一遍地想象我和你造爱的情景。你是一座大山,我是一艘小船,最后......呱呱!"短兔笑弯了腰。"继续!""如果你是西门庆,我的男人就是武大郎。大郎是爷爷送给我的礼物,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如果你需要,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他,做第二个潘金莲......""你真无耻。"我一把扯下窗沿上的拖把。"无耻。"

"我是无耻,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短兔很坦然。"要是把这信交给队长......"老狐扯过信。"不要交,这会影响平。"短兔嚷着。"我吃足官司也就三年,她是七年。"

"你说不交就不交?"老狐攥住纸,如攥着一面旗帜。"这月超产给小眼镜,这月大帐给你-现在把信还我。""急啥?我喜欢银货二讫。""你在队伍前面,怎能看到我动作?"

"我不给你机会你会唱歌吗?你一张嘴,肉就是我的。""你比伊索寓言里的狐狸还狡猾。""记住!我睡了也睁一只眼。""你们真可怕,我毛骨悚然。"我拿着拖把,离开二个买卖人。

今天是接见日。接见回来后短兔一直很兴奋。"你兴奋是因为男人原谅你。"长脚酸酸地说。"应该说他想死我了。"短兔一个劲地笑。"531,你看到她男人嘛?""不就是一个抛飞吻的男人。"我厌恶地说。接见结束时,一猥琐男人对着短兔,张牙舞爪抛飞吻,差点把我隔夜饭给喷出来。

"飞吻?你男人好浪漫欧!"小眼镜羡慕地说。"乡下巴子也学会飞吻?""啥?他不但原谅你,还飞吻?""呱呱!"短兔大笑,笑中有胜利者的骄傲。

"信!"老狐拿着信走来。所有眼睛齐刷刷,没有命令也能眼睛一致。所有的颈伸长了,所有的眸子闪着热烈的光芒。拿的信的欣喜若狂,拿不到信的黯然神伤。

"格格!"一阵压低的笑。"嘻嘻!"又是一阵浪笑。"呱呱!"短兔终于爆发开怀大笑。

"让我瞧瞧。"长脚如闻腥猫,蹑手蹑足贴上。"我的妈啊。"短兔笑的腰都直不起。

"小萍队长叫。"老狐嚷着。短兔一愣,这时长脚一把夺过信。

"我的爱妻:你的事情我全部知道,我不但原谅你,而且比以前更爱你。通过这事,我认为你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因为你坚定不移地追求着爱。我爱你,决不是看中你家产。我爱你是因为你有无敌的技巧。别叫我车夫,你才是我车夫,把我带到神奇而美丽的山洞,让我领略了人生欢乐;别叫我宝贝,你才是我宝贝,你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高潮。现在我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想这事。那天接见时,我又控制不住。我真想有一把大号剪刀,把铁丝网剪开一个洞,把我的家伙伸进来......""天呐!他竟敢这样写。""天呐!果然是奸夫淫妇。""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

"静一静!还有精彩在后面呢。"长脚挥动着信。"短兔出来了。"锥子眼嚷着。众人扭过头,短兔耷拉着脑袋走来。兴奋不见了,沮丧浮上来。

"挨训了?"长脚兴高采烈地问。"就是这死鬼,害的我被队长训一顿。这死鬼。呱呱!"她突然笑了。"队长说啥?"

"队长说,你丈夫怎能写这种信?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这是什么内容?队长说,听说他还是共产党员,这不是往党脸上抹黑嘛?这个死鬼。"于是大家笑了,她也咧开结实的牙笑起来。

第二天,所有人一见短兔就背诵台词:......现在我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想这件事。那天在接见时,我又控制不住了,我真想有一把大号剪刀,把铁丝网剪开一个洞,把我的家伙伸进来......"

短兔听了,不急不恼依然笑,依然露出她结实的白牙笑啊笑。

"我真想有一把大号剪刀......""那是正常的,非常非常正常。他饿坏了,他饿坏了,我男人实在是饿坏了。"

来源:看中国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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