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女囚(三十二)短兔

作者:孫寶強 發表:2009-06-02 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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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新收犯進來。今天產量要交,記錄要匯總,清潔工作要做。"531大帳到。"我扔下活拿起桶一溜小跑。

樓梯口站著一群人,如十六鋪船上的難民。有的肩扛,有的背馱,有的夾在胳肢窩,有的乾脆抱在懷裡。表情也是生旦淨醜流派各異。有人哭喪臉,有人呆若鵝,還有一個女人竟面帶笑容一臉喜色。

"小萍!"一尖細嗓子嚷著。"哎!"喜色者應聲而答。"我的包吶!""儷儷!人在包在。"

"這是說,人在陣地在,人在旗幟在?""我絕不辜負你的委託。格格。"二個隔著銀河的犯人,一問一答,一唱一合,一笑一樂,真成了梢公號子縴夫的愛。

"什麼人在此喧嘩?"老狐聞聲一臉怒容。小萍一吐舌,接著又是大笑。"笑啥?這裡即不是旅遊點,也不是大劇院。""我喜歡笑,礙你啥事?""這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你到這兒來幹什麼?"老狐瞪著眼。"這裡是監獄。我叫小萍。我到這來改造。"小萍對答如流。

"短兔,回答得好。"尖細嗓大聲喝采。"短兔?誰是短兔?"老狐警覺地弓起脊背。"別緊張,鄙人外號短兔。儷儷!我決不讓你失望。""我相信你。" 又一串此起彼伏的勞動號子。老狐氣的嘴都歪了。

"對監獄如此有感情,看來不是第一次上這?""你說對一半:第一次婦教,這是人民內部矛盾。我是搞男女關係,而不是搞政治問題。"小萍耐心解釋。"恬不知恥。"有人插話。"天吶!平終於說話了。"短兔驚呼著,然後把熱辣辣的眼風掃去。

平是個不男不女的人。個子高挑眉清目秀,頭髮三七極規範,活脫脫一川島芳子。"為了引起你注意,費了我好一番心思好一番口舌。"短兔熱烈地瞅著川島。

"這話不是第一次聽,相信也不是最後一次聽。"川島雙手插袋,雙腳微抖,長長的頸脖天鵝般伸著,有才子佳人的風流倜儻。

"這不是我第一次說,絕對是我最後一次說。"短兔的眼,貪婪地落在平臉上。"看什麼看?"老狐一聲吼。"你不盯著我看,咋知道我在看?"短兔回擊著。"是否吃了豹子膽?"

"豹子膽沒吃,她吃的是春藥。"儷儷擠過來。

"二組來拿大帳。""我先走一步,有本事不要分在二組。"老狐說。"我倒要試試這造化。"短兔用肘碰碰川島。川島只是抖腿,短兔看著她,眼睛裡流淌著肆虐的野火。

"老田忙啥?""瞎子磨刀天亮嘍!"老田眥牙一笑。"還有5個月。""我也是瞎子磨刀天亮了。""這麼有信心?"老田朝老狐一掃。"你從12年減到7年,我就不能18年減到7年?"

"我的減和你的減有區別-我是法院改判。""你能變出單據,我就能點石成金。"老狐瞇著眼直視老田。"你可不能胡說。"老田慌張地說。"怕啥?這是終審判決。""我當然不怕,可是人多嘴雜。"老田的臉有了抽搐。"那我把嘴封了,不過你欠我一個人情。""OK。"

"我點到她穴了。""啥穴?""天機不可泄。""留著慢慢品嚐。"我漫不經心地說,我知道她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炫耀機會.

"我告訴你。"五秒鐘後她自己開口。"上月,高級法院給她減了五年刑。"老狐把五個青筋畢現的爪子伸到我眼前。"真的!"我倒吸一口涼氣。

"從進來的那分秒起,她就想這事。現在終於心想成。"老狐帶著嫉妒帶著怒氣。"天吶!不要說五年,就是五個小時都好。"我嘆了一口氣。"怎麼一下子減五年?""這叫功夫在詩外。""冤假錯案?""你以為冤案假案通過申訴有出頭日?你以為申訴成功的全是冤假錯案?"老狐冷笑著。"沒有外面接應,竇娥也出不去。救她的是一張單據。單據可以做假也可以塗改,問題是法院認不認可。你收十萬,可以說受賄索賄,也可以說經濟來往,更可以說借款。這要看紙上寫什麼。有時一個字就是一條人命。""對!""如果法院認可,哪怕這紙從糞坑掏出也算證據;如果法院不認可,金砂寫在羊皮上照樣不算。""證據,就是法院認可的單據。""說的好!"老狐一拍我肩。"好好跟我學,我是康熙詞典。""怎麼不是半部論語?""論語太酸,酸東西在中國行不通。""不過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以前不提供,現在提供?"

"家屬說搬家時找到的。單據真假不要緊,要緊的是法院認可。""這是核心的核心。""不但是核心的核心,還點石成金。""不可思議!"我連連搖頭。

"高院裁定書下來時,她緊張的路都走不動,隊長把扶到會議室,當聽到減去5年時,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這個我能理解。""改判全靠她丈夫,他是個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的腳色。當初她關到看守所,路子就通到看守所,結果她轉了五個看守所。結果法官判她丈夫妨礙公務罪一年。要不是丈夫不進去,她不會判12年。去年她減1年,現在再減5年,結果12年官司只吃6年。"老狐氣呼呼地說。"今年還可能減刑。"

"這是二組大帳。"一老婆婆指著單子。她不但慈祥,聲音也很柔和。"這老太像不像菩薩?""很像!""她可是蛇蠍心。""什麼罪?""能管總帳你說什麼罪?"老狐冷笑著。"她是民政局長,貪了孤兒養命錢,吞了寡母活命錢。他媽的!進來後還高人一等管大帳。""應該把她發配到勞動隊。讓她挑糞桶,刷糞桶,讓她贖罪讓她懺悔。"我狠狠地說。

"她先趕有權又輕鬆的統計活。接下來加分,接下來假釋,接下來保外就醫-這是有地位的經濟犯必經之路。"

"停住幹嘛?"一聲叱喝。"我......"一個瘦弱的女犯扛著紙箱,倚在牆上喘氣。"站這裡影響我工作。"老婆婆一推,瘦女人摔倒,箱子壓在腳踝,她痛苦地叫著。"幹嘛推人?"我實在忍不住了。

"她自己摔的,你不要興風作浪。"菩薩臉頓時變成狼外婆臉。"我明明看見你推她。""在外面對社會不滿,在裡面對監獄不滿,這種人天生反骨。""放你的狗屁。"我放下鉛桶衝過去。"這就是你不對。"老狐冷冷地說。"隊長三申五令,有事說事有話說話,你一開口就談案情,夾槍夾棒含沙射影,犯了監獄大忌。""你?""咱們找隊長把話說清楚。""對不起!我人老嘴臭。對不起!"狼外婆又變成苦巴巴的老婆婆。

"先記下這筆,咱後會有期。"老狐扯著我上樓。"怎麼還喜歡打抱不平?""不對,她怎麼知道我案情?"我疑惑地看著老狐。"監獄是信息最發達的地方-傳播靠舌頭。""一定是你告訴她的。"我氣呼呼地說。

"你的事還需要我傳遞?進提藍橋那一天,一樓到五樓擠滿人,人人想瞻仰你的芳容。"

"你!""貪污受賄是香餑餑;殺人放火犯是墊底菜;小偷小詐是勞苦大眾。你這種人,要不是隊長關照,早被犯人撕成碎片。""我明白。"我帶著感恩又帶著沈重。"別忘還有我。"老狐一齜牙。"要不是我護你,你能月月有接見?縣官不如現管。告訴你,想拍我馬屁的人多了去。我保護你,是因為你身上有血性。""沒血性的奢談血性,太可笑了。""正因為我身上沒血性,所以才欣賞有血性的人。"

三樓未到,遠遠聽到短兔聲音。"倒大霉了!相愛的人為啥不能在一起?儷儷我咋辦?"

"隔組相看,一樣望梅止渴。""這會憋死我。哇!"短兔發出尖叫--老狐直挺挺站著。

"大小姐走吧,這不是18相送。""我......"短兔掂起腳失神望著:前面是川島的身影。

"把她的靚影刻在你大腦皮層吧。"老狐推著短兔。"再見了我的愛!"短兔轉過身,臉上寫滿悲痛欲絕。

"你和她住這間。"老狐指著長腳。"不!"短兔一口拒絕。"你排個名單給我,我照你指示辦。"老狐一攤手。"我可以和任何人住,就是不能和她住。""這是住牢房不是入洞房,這是吃官司不是選新郎。"

"不!""那和我一起住?""太好了。"短兔拎起行李。"和我住,現在你還沒資格。走!"

短兔撅著嘴拿起行李,十二萬分不情願地挪動腳步。我噗嗤一笑:叫她短兔真絕了,長長的腰肢下,是二條短的不能再短的腿。

下午開中隊會。當我拿著小板凳去時,眾人已經坐好。"哈哈!"一陣大笑。誰這麼開心?

"格格!"一陣瘋笑。誰這麼放肆?"呱呱!"一陣淫笑。誰這麼色膽包天?我掂起腳跟,原來又是短兔。她不但笑成一團,還腰肢亂顫手腳亂舞。前面是川島,她的語言和肢體獻給川島的,她是有方向感的向日葵。

"小萍,你咋這麼高興?"老狐悄無聲息出現。"我高興有這麼好的改造環境。""你高興見到意中人吧。""什麼意中人?不要談亂七八糟的事。""好嘞!倒打一耙扣0.5分。"

"憑什麼?憑什麼扣0.5分?"短兔急的臉紅脖子粗。"猴急了!"老狐冷眼瞄去,川島不露聲色抖著腿。"我急什麼?為了她,扣分我願意!"短兔把拉長的聲音送過去。

"這可是你說的。既這樣成全你:扣2分。""為啥扣這麼多?"短兔嚷著。"扣的越多,越體現你忠誠。""平!我的平!"短兔掂起腳熱烈叫著。川島依然平靜地抖腿,頭都不轉。"剃頭挑子一頭熱。""為了她,我無怨無悔。"短兔一甩髮,有慷慨就義的從容。川島微微一笑,把一隻腿擱到另一隻腿上,乾脆晃起二郎腿。

"平笑了!我的平笑了。"短兔欣喜若狂,人群中爆發一陣訕笑。

端飯時看見短兔坐在門邊,長腳坐在馬桶。二人一里一外保持最遠的距離。"有好戲看。"小不點擠著眼。"她們一個看守所,曾打的不可開交。長腳看上短腿,可短腿看上長頸。"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就等著看全武行吧。"小不點有信心地說。

小不點偷東西判了四年。其實她很苦。家裡不要她,男人不要她,自己沒文化沒技能沒健康。她是弱勢者,又是不甘者;她是被壓迫者,又是壓迫者。你罵我一句,我罵你十句;你打我一次小報告,我打你十次小報告。老娘不要加分也加不了分,老娘不要減刑也減不了刑,老娘舍命陪君子跟你耗,耗他個天長地久,耗他個白髮皓首。監獄裡奉行弱肉強食,橫下一條心的螃蟹,往往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翻身道情。咱這是和國際接軌,君不見又小又破的伊朗,照樣把美國佬嚇的一愣一愣。

她最大的特點就是嘴。能把小道說成紅頭文件,能把空穴風說成龍捲風。微突的牙,多邊形的臉,一張口就是連珠炮。求我寫信時,能把頭割下來給我當球踢;我讓她用水快一點,能把我的頭割下來當球踢。有草民的桀驁,也有貧民的無賴;有600的伎倆,沒有600的美貌;有錐子眼的瘦弱,沒有錐子眼的善良。貌不驚人的小黃蜂整天嗡嗡,一不留神,蜂蜜還在嘴裡,身上已被蟄起無數大泡。

第二天小組洗衣服。"還有誰的衣服沒交。"我一邊拎粥桶,一邊叫喚。"哈哈!"一陣大笑。

我摔了粥桶奔過去,短兔和長腳肩併肩,肘靠肘地在盆裡搓衣服。你望我,深情款款;我瞅你,含情脈脈,簡直是一對瘋狂的戀人。"還不快把衣服送到籮筐?""急啥?我們還沒有合作完畢呢。"長腳曖昧地說。"高潮還沒到呢。"短兔嗲嗲地把下巴,擱在長腳肩上。

"小萍!昨天冤家一對,今天成了生死戀?"老狐氣急走來。"這很正常。中國和蘇聯吵啊鬧啊,但是並不影響他們渡蜜月。"長腳認真地說。

"光速啊!一夜跨過三八線,片刻推倒柏林牆。"小諸葛把盆一摔。

"啥三八?""三八是女人愛稱,港台劇裡都這樣叫。"長腳解釋著。"就是寶貝的意思?"

"對!我的三八我的寶貝。""哎!"短兔脆脆應著。"真是一對活寶。"小諸葛呸著。"快交衣服。"老狐大喝一聲。"格格!"小萍拿起衣服,留下一串淫笑。

"幹活,分活。"388捧著一疊衣料。"你上機,你剪毛,你熨燙,你剪毛。""我要踩縫紉機。"短兔說。"知道一天產量多少?"388一臉鄙夷。"毛毛雨。"短兔抄起衣料上了縫紉機。一串優美的‘噠噠'馬上奏響。

"瞧這能樣。"小浦東雖然是農家女,幹啥啥不靈。要不是顧隊長罩著她,她早三割了。

"她除了手腳麻利,床上功夫一流。"小不點說。短兔抬起頭,我急忙推小不點,以免發生口水大戰。"我的床上功夫當然一流。"短兔美美一笑。"需要取經,本人可函授。"

"天吶!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小諸葛終於表示了她的憤怒。"造愛是人生最大的事,不講究質量,活著有啥勁?"短兔很認真地說。"真是我的三八寶貝。"長腳樂不可支。中午未到,短兔腳下成品已堆成山。檢查後只有四個字:無懈可擊。

"531搬料。"我趕緊奔一樓裁料組。"這麼多片子都縫完?不會囤貨吧!"裁縫瞪大眼。

"裁剪跟不上縫紉。"388得意地笑了。"這麼快我倒要見識見識。"裁縫放下剪刀朝三樓走。

"噠噠!噠噠!"嘈雜音中,有一串動聽的音樂。一氣呵成,悅耳連貫。短兔雙肩平放,正襟端坐,目不斜視,腳下是山一樣的成品。.

"停!"縫紉機停了。"這是縫衣還是踩空車?""當然縫衣。""我要檢查質量。短兔一俯身一閃腰,一件衣服甩出去,接著又是一串悅耳的‘噠噠'。

裁縫拿著衣服湊到窗前,左看右看尋找破綻。最後從口袋摸出老花眼。"有情況?"388湊上來。"行家裡手,佩服佩服!""找我茬是做夢。我18歲就是局先進。尖刀銳不可檔。"

短兔一昂頭。"後來尖刀怎麼鏽了?""被師兄腐蝕了。""腐蝕到啥程度?""雖然腐蝕到婦教所,依然是婦教所一把尖刀。"短兔很乾脆地說。"希望你也是二組尖刀。"388居然綻放一個微笑。"這個自然。"從這天起,短兔穩坐小組頭一把交椅。

"不讀書的進小號!讀書的上五樓。"老狐一邊巡邏一邊叫喊。"儷儷!怎麼還不走?""我等小萍。""小萍!你遲到要扣小組分。""哎!我正在換衣服。""又不是相親換什麼衣服?"

"來了。"短兔穿戴一新,奔到一半又殺回去。"本子在我這。"儷儷嚷著。"她不是忘本子,她是忘了照鏡子。"小諸葛話音未落,短兔已經朝鏡子衝去。"600,給我一點雪花膏。"

"師兄一槍崩了,打扮給誰看?""師兄崩了有師弟,不管哥還是弟,只要男的摟著就睡-這點你是我學習的榜樣。""我要告訴你一個極其不幸的消息:你的平今天不去讀書。"

"什麼?"抹臉的手從頰上滑落。"為什麼不去?為什麼?為什麼?"短兔蹦出三個問號。

"因為平打動了你的芳心,擾亂了上課紀律,所以現在讀私塾;只能在小號學習。""可是......"短兔失神地念叨,方寸大亂。"快走吧!"儷儷不耐煩了。短兔把臉上雪花膏抹平,又對鏡子捋發。"昭君出塞?"小諸葛冷笑著。"應該說我還有一個機會。"短兔堅決地說。"機會在哪?"

"上五樓要經過四樓,我相信平一定在樓梯口等著我。""就是等,也是一剎。""有一剎夠了。看上一眼就有電,有了電就有活力。"短兔舉起胳臂在宣誓。

"再不走休怪我扣分。"老狐衝過來。"咦!你跟我幹嘛?""我不但送你上樓,還接你下樓,免的二條兔腿不安分。""告訴你:你可以看住我二條腿,但看不住我一顆自由的,飛翔的心。"短兔神色悲壯,面容淒切。"走!"老狐趕鴨子般發出噓噓聲。"蘇三起解嘍。"看著短兔灌鉛的腳,小諸葛也算臨別贈言。

今天吃油炸鵪鶉。消息傳出,小號一片歡騰。黑色的欄杆上貼了一層臉。我拎來熱水,把碗燙了。我敢打賭,提藍橋衛生,絕對可以和五星級飯店媲美。

"531。我問你一個關鍵問題。"600趴在欄杆上。"你出獄後,第一件事先吃雞還是先上床。"她還做了個輔助性的下流動作。"打倒流氓阿飛!打倒流氓阿飛!"南匯婆舉起手呼口號。"不許說下流話!打倒流氓阿飛!"看著她通紅的臉,看著她高舉的胳臂,我笑的前仰後合。能讓沉默寡言的她一呼口號二揮臂,一定是壓力衝破極限。久違了,文革式的口號,文革式的胳膊。

南匯婆除了幹活基本不說話。如果鼻子進食,她一定把嘴巴鉸了。她把地上的飯拾進嘴裡,她把寸布揀起,她把短線繞上。看著她農婦樣的忙碌,我無法把她和‘賊'連一起。每次認罪服法,沒文化的她只能自貶。貶的比狗凶,貶的比屎臭,貶的比儈子手還狠毒。記錄的我時常審視她:她是偷布賊還是殺人越貨者?

有一次她正損自己,小諸葛冷不丁地問:為啥要偷布?"伲村長娘子偷伲也偷......"說到這,她緊急剎車。"村長娘子偷布進監獄嗎?""晤......有。""所以說,村長娘子偷得,伲偷不得!"小諸葛嚴肅地說。南匯婆手足無措,像犯錯的學生,更像不知道錯在哪的學生。

"和尚摸的,伲就摸不得?"有人抗議。"和尚摸的,伲就摸不得。"小諸葛嚴肅地說。於是大家笑了。南匯婆看看這,瞅瞅那,驚慌而尷尬,尷尬而茫然,茫然而恐懼,恐懼又驚慌。憋了半天,終於捂臉哭了。

"哭什麼哭?告訴伲,村長娘子偷的,伲就是偷不得。"小諸葛加了一句。"伲現在知道了,村長娘子偷得,伲偷不得。"南匯婆一邊哭一邊說。於是又笑倒一批人。

"還有,判你一年半就把自己罵成這樣,判10年8年豈不是罪大惡極?記著,以後罵時留一點給我們。"小諸葛咳嗽一聲。"伲就把臭狗屎留給你罵。""要得。""好啊!"下面一片歡呼。歡呼的第二天,小諸葛被顧隊長訓一頓,還扣了學習分。從此南匯婆收穫了‘偷不得'雅號。

又一個因不平衡而落草的賊寇。這是法律的勝利,還是法律的失敗?法律是恢恢天網,還是專粘飛娥的蛛網?

"偷不得啊!你今天怎麼發出吶喊?"長腳賊樂了。"天天話迭格,要天打雷劈。""什麼流氓不流氓?"600手指朝南匯婆戳去。"別人說的,難道伲說不得?我問你,你結婚了嗎?""這麼大年紀怎會不結婚?"南匯婆依然用手捂臉。"你有小囡嘛?""一個兒子一個囡。""伲生的?"600笑瞇瞇地問。"格麼當然。""你這麼正派的人怎麼也搞這?比我多搞一個?""你。"南匯婆又氣憤又慌張。

"說給大家聽聽你怎麼......""打倒......流氓阿飛。"南匯婆又呼口號舉胳膊,但聲音無力胳膊也無力。"告訴你鄉巴子,不要假裝正經。不是說不叫的狗最咬人嗎?""你!""我要剝下你畫皮,還你一個真面目。呱呱!"600大笑。"比我還多搞一個。""你!"南匯婆又急又惱,又一次用手捂臉。四周響起大笑。"欺負老實人不算本事。"我憋住笑,用碗敲欄杆。

"531,我這是調節氣氛。忙了一天也該樂了。"

"老吳!縫紉機不轉了。"老狐走去三撥二撥,縫紉機又轉了。"平時要學點技術,關鍵時能派用場。有一技之長的話......"老狐愛憐地看著小眼鏡。

"我從不想12年以後的事。""不想怎行?你不但要讀書,還要學一門技術。"老狐又鑽進去。"機器轉了,怎麼還不出來?""給縫紉機加點油,這樣省力。"老狐撅屁股彎腰,整個人成了一隻蝦。

"現在是不是輕了。吆!我的腰......"老狐用拳頭頂著腰。"小眼鏡啊,你一定要好好學技術好好做人。""讓我好好做人,你為什麼不好好做人?你壞的頭頂流膿腳底生瘡。"小眼鏡搶白道。此話一出,空氣為之一緊。

"......正因為我壞,所以讓你學好。"老狐巴巴看著小眼鏡。"自己管不了還管別人?"

"孩子,你應該知道我的心。"一個‘心'顫顫長長,如拖著尾巴的哈雷衛星。"心?我又不是你肚裡蛔蟲,咋知道你的心?"小眼鏡滿不在乎地說。"我的孩子......"乾癟枯瘦的爪子,落在小眼鏡頭髮上。

"幹嘛?"小眼鏡閃身讓開。爪子扑個空,就這麼定住了。

"驗貨!"短兔扛著一堆衣服,踢達踢達走來。衣服像山壓上去,只見頭顱不見腿。月黑風高猛一見,整一個聊齋女鬼。"多少?""這裡200,那裡300。""晤!"388滿意地點著頭。"我的貨還要驗嗎?"短兔得意地問。"什麼人都要驗,你算老幾?"388拉下臉。她的臉是沙漠天,說變就變。

"驗就驗。"短兔轉身就走,突然身體僵住,舌頭也僵住。半開半合的嘴,如瀕死的魚。

"下一個!"388用剪刀敲桌面。短兔依然站著。臉如紅霞,胸如風箱,眼神迷離,神態蹊蹺。"下一個!。"388把桌子敲的乒乓響。

"中風了?"長腳推她一把。短兔依然不動,定格著固有姿勢。"中邪了!"長腳嚷著。

"我測過,是馬達壞了。"一個雄渾的男中音。咦!哪來的男中音?"來修縫紉機的。"錐子眼報告著最新動向。

"有沒有新馬達?""有是有,但在一樓。"老狐說。"要不我去拿?""我去!"短兔刷地竄過去,真是靜如處子,動如狡兔。"我去搬。""有你什麼事?"老狐冷冷看著她。"我有力氣。"短兔攥起拳,粉拳成了鐵拳。"跟我來。"老狐沉吟了二秒朝外走,短兔忙跟上。十分鐘後,在‘吭哧吭哧'的喘息聲中,短兔拎來一個黑傢伙。

"好個短兔,力大賽過魯子深。"小諸葛讚道。男犯也驚詫地看著她,這短腳女果然力大無比。"你們肯定馬達壞嘛?"388問。"我測過電流了。""那就換。"388抓起一疊衣服。

"小萍,幹你的活。"老狐把短兔朝前推。"我想跟他們學習裝馬達。""這不是你份內事。""可是我想。"短兔熱烈地看著老狐,灼熱的珠子快燃燒。"想?我還想上天摘星星呢。""您就同意吧!"短兔乞求著。乞求的眼神這般熱烈,石頭人看了也心軟。

"您就答應吧......您就答應吧。"聲音愈發淒婉淒切,石頭人聽了也動容。老狐曖昧地笑了。
不就是貓耍老鼠的把戲。耍的時間越長,對老鼠的控制越有效;耍的時間越長,老鼠就愈發俯首貼耳。把戲雖然不新鮮,依然要耍,一耍就是一個世紀:一旦形成條件反射,老鼠的兒子,孫子就會條件反射地俯首貼耳。

"求您了!"短兔熱烈的請求,帶著濃濃的哭腔。她的腿微微打顫,膝蓋也微微打顫-下面她要用膝蓋來表達。用膝蓋說話,是中國的第五大發明。

"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我拎的清,我絕對拎的清。""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啥條件都可以答應,只求快-點。"短兔急切地看著男犯。老狐抬起頭,慢慢點下去,剛點了1/3,短兔如離弦之箭穿楊而過。

老狐拿著一疊單子走來,這是和親人見面的通行證。"小萍!"短兔接單子後朝口袋一塞。

"這是10個月來第一次接見。你準備和老公說啥?"長腳饒有興趣地問。"當然懺悔-用深刻的懺悔取得他諒解。"儷儷不假思索地說。"懺悔?懺什麼悔?"短兔若無其事踩著縫紉機。"你包庇殺人犯啊。"儷儷說。"你和殺人犯淫亂了七天七夜。"長腳接著說。"公安局找你後,你繼續包庇。""知道他殺人姦屍,繼續包庇,繼續淫亂。" 長腳加重語氣。

"淫亂怎麼了?我願意。吃官司怎麼了?我願意。"短兔一揚頭。"無恥。"小諸葛冷笑著。"萬淫你為首,你比潘金蓮還潘金蓮。"

"這裡我需要補充一點。"短兔笑嘻嘻地說。"從公安局回家,我把他從儲藏室拉出。我說你真不要臉,殺人還姦屍。接著就是二記耳光。""打的好!"周圍一片歡呼。"後來呢?"

"後來麼......""說啊!""後來麼繼續造愛。"短兔捂著臉笑。"你不反抗?"錐子眼握緊拳。"他身體一碰到我,我就舉手投降。他帶給我的快樂是最大的快樂。"短兔幸福地笑了。

"就在你們翻雲覆雨時,門被揣開,一群警察上來,逮住了二條肉蟲。"長腳流利地說。看來對此情節爛熟於胸。

"你替我說得了。"短兔後退一步,有讓賢之風。"殺人犯跟警察說,本來我想自首,但是她不肯讓我自首。""我原諒:因為我是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短兔大度地說。

"在看守所,你用草紙疊了許多千紙鶴,被管教發現銬你一天。""銬就銬,本來準備在開庭時交給他,可惜沒送到他手上。""開庭那天,你借了衣服鞋襪。囚車上你還拉他的手。"

"他的手好涼。"短兔感嘆著。"他說我恨你。要不是你我就去自首。""這是殺人犯對庇犯最好的報答。"小諸葛冷笑著。"我完全理解--螞蟻尚且偷生,他是個大活人嘛。""他不是大活人,他是人渣。"

"人渣也是人;人渣我也愛他。我告訴他,我們下輩子繼續做情人。""你下輩子還是做雞吧!"木吶的小浦東憤怒地說。"小萍,你又在說啥?"老狐遠遠嚷著。"我在說她們喜歡聽的三級片。"

今晚看電視。電視還沒有搬出倆,欄杆上已人貼人。"儷儷!你沖的比我快,替我佔個好位置。"短兔隔欄而叫。"她人腿怎麼跑得過你兔腿?"老狐說。"要是監獄搞田徑,我一定為小組奪金。"短兔喜吱吱地說。

"你為啥這麼高興?"我冷冷地問。"因為馬上就可以我的偶像湯鎮宗。""還有嘛?""難道有這點還不夠?531,你是個貪心的人。"短兔遺憾地說。

"看電視了!"老狐一吆喝,從小號湧出一批人。向前!向前!向前!一直衝到最佳的位置。"長腳,和我換一個位置。""這位置正中正南,還要咋的?"

"安靜!坐下!看電視!"維持會會長,一連下了三個旨。

"跟我換嘛?"短兔纏著長腳。"從這個角度說不定能看見平。我想死他了。""你不是有湯鎮宗嘛?"

"離湯鎮宗還有一刻鐘。""你會掐算。"長腳嘆口氣,交出最佳位置。

一般情況下,一組一星期能看一次電視。時間長短,節目頻道掌握在學習組長手裡。犯人喜歡看港臺肥皂劇。在一個個又大又圓的泡沫中,得到精神上的舒緩。

我對連續劇一點興趣也沒有。喜歡看的不能看,不喜歡的不看也要看,這就是從肉體到精神的雙重囚禁。

"來了!他出來了!"一看到香港仔,短兔就激動。這點,她酷似金水橋邊的紅衛兵。"嘖!嘖!怎麼會長的這麼帥?"短兔的眼神直鉤鉤的。"想親他一口?"長腳一臉猥褻。

"真想咬他一口。嗨!迷死我了。嘖!嘖!"短兔咂著牙花。"輕點!"有人抗議,這牙花咂的一里外能聽到。

"帥!帥!"短兔大聲嚷著。長腳湊上去,咬著她耳朵說。短兔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一不留神從小凳摔下,一個後仰躺進我懷裡。我條件反射把她推過去。

"你就這麼討厭我?"她皺著眉問。"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有那麼討厭嗎?""有!"我毫不猶豫地說。"你像一頭髮情的貓。""除了這點,還有別的讓你討厭嗎?""這!""第一,我從來不打小報告;第二,我從來不惹事生非;第三,我從來不欺負弱勢犯人;第四,我不拍馬屁只靠勞動說話。應該說,除了色,我不是個壞透的女人。""這個倒......實事求是。"我思索後認真地說。

"我知道我毛病,但沒辦法改變。除了勞役,我腦子整天想這事。"她認真地看著我。

"估計你內分泌失調,所以才這麼亢奮。""我的亢奮並非與身俱來。以前我是個純潔女孩,後來師兄誘姦我,從此,我一發而不可收拾。""婦教所是大染缸。""我在那裡學會性技巧;有了技巧就運用。有了運用,進一步提高了技巧--丈夫就是我的實踐品。"短兔笑著。"現在就是用鞭子抽,恐怕他也不會離開我。丈夫對我的依戀,猶如我對情夫的依戀。誰是你第一個性學老師,你就一輩子忘不了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冷笑著。"師徒關係,建築在罪惡的感官刺激上。"

"沒刺激,活著有啥意思?中國人很虛偽,雖然有需求,但不肯明說。我喜歡情夫,我願意吃三年官司。""整一個性亢奮。""性亢奮,總比政治上的亢奮好。"長腳冷冷回我一句。她拽過短兔,把她拉回自己陣營中。

"小萍隊長叫。"短兔關了縫紉機,踢噠踢噠朝前走。"老狐,隊長找她幹嘛?"小眼鏡好奇地問。"隊長找她,為了家庭穩定,為了社會穩定。""她幹這事,家庭還能穩定?""只要組織出面,沒有擺不平的事。"

"我想不通。在她包庇的七天七夜,難道她家沒有人?""這是芝麻掉到針眼裡:巧。男人下鄉奔喪;爺爺去黃山開會;兒子送到蘭州。所以說,命有一劫,走遍天涯逃不過。"

"說明老天爺讓她吃這官司。"小諸葛說。"小萍是交友不慎貽害無窮。"老狐朝小眼鏡一瞥。

"小眼鏡,你不交男友也不會吃13年官司。"儷儷惋惜地說。

"你好意思說我,你不替男友望風,怎會吃4年官司?"小眼鏡反擊著。"我要是不找這男人,女兒也不會死。"老狐搖著頭。"米老鼠死在男人手裡,小紅死在男人手裡,滬花死在男人手裡,連小浦東也死在男人手裡。""又胡說!"小眼鏡嚷著。"小浦東是殺兒子。"

"要是男人不酗酒,怎會生戇大?沒有戇大,她怎會殺人?""對啊!小組2/3的人,死在男人手上。"小眼鏡說。

"我希望你出去後,好好找一個男人。""我出去後誰會要我?"小眼鏡黯然了。"短兔出來了。"錐子眼第一個發現目標。"隊長和你談啥?"長腳急切地問。"隊長怕老公不肯原諒我,怕我們離婚。我保證,他絕不會離婚。""怕離婚後回到鄉下?怕離婚後沒有房子?"

"我床上功夫一流,離了誰來替代我?"短兔大言不慚。

短兔的案子,在上海灘可是驚天大案。殺人後不是亡命天涯,而是躲到情婦家繼續淫亂,可見殺人犯無恥到什麼程度。

公安找短兔,談了殺人犯在兒子屍體旁姦淫母親屍體的真相。在這種情況下,短兔依然和他淫亂不止,可見包庇犯無恥到什麼程度。

短兔的爹媽生下短兔就去了小三線。從此,短兔跟爺爺生活在一起。爺爺是大學教授,雖桃李滿天下,孫女就是不喜歡讀書;爺爺的藏書可以開一個圖書館,孫女就是不肯碰書一下。中學畢業後,她堅決進了廠。不久,她收穫了三八紅旗,生產能手,青年突擊隊尖兵等桂冠。

要是這麼一路走下去,她一定是下個勞模楊富珍了-潘金蓮在沒遇到西門慶前,不也是烙炊餅的高手嘛?

她有個師兄。師兄有淫棍的無恥,斥白黨的坑矇拐騙。他僅憑幾個眼風,不費一兵一卒就俘獲了芳心。他玩弄她,然後一腳蹬了她。

嘗過罌粟滋味,再也忘不了白粉。為了報復,也為了尋滋味,短兔和N個男人上床。她終於在群淫後,走進婦教所大門。

二年後重回單位。短短的二年,她成了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短短二年,爺爺老了二十歲,她輕易地摧毀了爺爺用一輩子構筑的光環。

爺爺雖老卻亢奮,他的亢奮和孫女的亢奮有區別。老眼盯著年輕人,老眼要為孫女尋找一張固定的床。絕不能隨流逐波,四海為家,四海為床。這張床,比爺爺研究的課題還複雜。床太高,孫女爬不上;床太低,牽不住孫女心。床太闊,容易離心離德;床太窄,翻個身掉下。大海固然深邃,淺薄的小溪哪是它對手;參樹固然雄偉,蛀空的病樹哪能般配;英雄要寶刀,好馬要好鞍。

怎麼辦?尋來尋去尋不到合適人選。再不把繡球拋出,就怕孫女把自己拋出。上海有這麼多的男人,大學有這麼多的好漢,找配偶,竟比找配對的器官還難。

就在山窮水盡老眼暗淡時,組織上為他分配了一個車伕。老眼倏地跳出二朵火花:這才是眾裡尋它千百度,它就在渴望出現在燈火闌珊處。

車伕老家農村,而且是大山旮旯裡的農村。早年參軍,別的手藝沒,方向盤倒抓的很牢。雖沒混個一官半職,倒是響噹噹共產黨員。因為這點,復員後他沒有回山旮旯,卻分到大學來開車。

此後生雖然不達1.70米大關,但身體健康,矮而魁梧。站著是一堵牆,蹲著是一門神,坐著是一彌佛,睡著是一個大大的‘大'。年方26,尚未嫁娶;收入有限,崇尚節儉;初入城市,民風淳樸;最主要的是,看見教授必然彎腰,有曳地楊柳的卑謙,有柳絲飄飄的隨和。

最讓人可心的是和孫女相差3歲,正應了‘男大三抱金磚'。下面是怎麼把後生,一步步引到石榴裙下。

星期天中午,一車伕探頭踅足走進小院。小院鳥語花香春色一片,小屋躺在綠蔭深處,曼妙的音樂水樣地淌來。車伕呆了:這不是大觀園嘛?

教授親自把他迎進怡紅院,佳餚好酒正等著他。"要是有美人相伴,夫復何求?"就在車伕打著小九九時,美人隆重登場。短兔淡掃娥眉,輕抹二頰,酥胸半露,逶逶迤迤。為了揚長避短,石榴裙粉墨登場,遮住短短的二條腿。

三杯酒下來,車伕已醉-這是人間瑤池,這是天上嫦娥。教授畢竟教授。非禮勿視,非禮勿聽是祖宗格言。他適時抽身,留下乾柴烈火。

憑心而論,短兔根本沒看上車伕。矮麼這麼矮,黑麼這麼黑,土麼這麼土,老么這麼老。但爺爺有言在先:跟他結婚,婚房我給;和他結婚,婚錢我出。

罷!罷!罷!爺爺為了我,去掉半條命。先跟土包子混幾年,等到爺爺壽終正寢,我再尋找新的床。

"來!"短兔舉起酒杯。車伕也舉起胳臂。胳膊和人一樣粗壯有力。一疙瘩一疙瘩的栗子肉,看了十分受用。既然受用,何不開暈?

想到這,短兔拿出看家本領。十分功才用一分,車伕就招架不住。一不做二不休,短兔把他帶進閨房。事畢車伕喜不自禁:"小娘子,哪裡學的好身手?"

"婦女教養所。""那是幹嘛的?""性技巧學校。""城市果然文明。為了床上功,還開了所學校。""你們農村沒學校?""沒有!農村是配種,配完走人;城市的享受,享受了還想享受。"

二月後,小院迎來了新郎。爺爺的老眼,是十五的月亮大又圓,所有的陰霾一掃而光。

車伕現在是老鼠跌進米缸,耗子跌進油瓶裡,娶娘子沒化一分財禮,還成了小院主人。食有魚,穿有綢,行有車,鬆軟的被窩裡,還有一個七仙女。更讓他激動的是,娘子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教授說,百年後小院歸他兒子。我的媽啊!別人是天上掉餡餅,我是天上掉小樓。

就在車伕沉浸在蜜糖裡時,老父垂危。本想和娘子一起走,但娘子說請不了假。自己偶就自己走,雖然談不上光宗耀組,但一大包一大包的東西,也算滿載而歸。

今天小組洗澡。隊伍出發後,短兔磨磨蹭蹭落在隊伍後面。"跟上!"老狐不時吆喝但不採取行動。一反往常的寬容為了啥?

對面走來一群人。這是經洗完澡的3組。後面組長押陣,前面組長開道,當中還有一個組長在呼應,鬆散的隊伍其實有強硬的經絡。

一道黑影穿過,宛如黑色的閃電。接著是‘哇'的尖叫-老狐攥住短兔的手。

"怎麼啦?"3組人圍上來,2組人也圍上來。"洗完澡趕緊上樓;沒洗澡的趕快洗。"老狐抽出爪子從容指揮,很有巴頓將軍的鎮靜。

"老狐,又有收穫?"平冷笑著。洗完澡的她,愈發清秀嫵媚。"我抓的是家賊。"

"不要說賊,為你殺人也願意。"短兔凝視平,沒喉結的喉頭竟一起一伏。"我這麼有魅力?"平得意地笑了。"我願意為你死。"短兔舉起手。"替我滾!"老狐一掌劈去,掌下生風。

上樓後,老狐把短兔領到甬道。確切地說,甬道是御道。一般情況下,犯人不許到甬道走動。甬道是唯一能避開眼目的地方。我記得,克林頓就是在辦公室甬道和萊溫斯基苟且的。

"自己讀。"老狐從口袋掏出一張紙。"讀!""親愛的平:我想你想的好苦,想的血液沸騰要爆炸。再這樣下去,我會和啞巴一樣自己......搞自己。"讀到這短兔笑了。

"繼續!""我一遍一遍地想像我和你造愛的情景。你是一座大山,我是一艘小船,最後......呱呱!"短兔笑彎了腰。"繼續!""如果你是西門慶,我的男人就是武大郎。大郎是爺爺送給我的禮物,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如果你需要,我會毫不猶豫殺了他,做第二個潘金蓮......""你真無恥。"我一把扯下窗沿上的拖把。"無恥。"

"我是無恥,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短兔很坦然。"要是把這信交給隊長......"老狐扯過信。"不要交,這會影響平。"短兔嚷著。"我吃足官司也就三年,她是七年。"

"你說不交就不交?"老狐攥住紙,如攥著一面旗幟。"這月超產給小眼鏡,這月大帳給你-現在把信還我。""急啥?我喜歡銀貨二訖。""你在隊伍前面,怎能看到我動作?"

"我不給你機會你會唱歌嗎?你一張嘴,肉就是我的。""你比伊索寓言裡的狐狸還狡猾。""記住!我睡了也睜一隻眼。""你們真可怕,我毛骨悚然。"我拿著拖把,離開二個買賣人。

今天是接見日。接見回來後短兔一直很興奮。"你興奮是因為男人原諒你。"長腳酸酸地說。"應該說他想死我了。"短兔一個勁地笑。"531,你看到她男人嘛?""不就是一個拋飛吻的男人。"我厭惡地說。接見結束時,一猥瑣男人對著短兔,張牙舞爪拋飛吻,差點把我隔夜飯給噴出來。

"飛吻?你男人好浪漫歐!"小眼鏡羨慕地說。"鄉下巴子也學會飛吻?""啥?他不但原諒你,還飛吻?""呱呱!"短兔大笑,笑中有勝利者的驕傲。

"信!"老狐拿著信走來。所有眼睛齊刷刷,沒有命令也能眼睛一致。所有的頸伸長了,所有的眸子閃著熱烈的光芒。拿的信的欣喜若狂,拿不到信的黯然神傷。

"格格!"一陣壓低的笑。"嘻嘻!"又是一陣浪笑。"呱呱!"短兔終於爆發開懷大笑。

"讓我瞧瞧。"長腳如聞腥貓,躡手躡足貼上。"我的媽啊。"短兔笑的腰都直不起。

"小萍隊長叫。"老狐嚷著。短兔一愣,這時長腳一把奪過信。

"我的愛妻:你的事情我全部知道,我不但原諒你,而且比以前更愛你。通過這事,我認為你是一個偉大的女人,因為你堅定不移地追求著愛。我愛你,決不是看中你家產。我愛你是因為你有無敵的技巧。別叫我車伕,你才是我車伕,把我帶到神奇而美麗的山洞,讓我領略了人生歡樂;別叫我寶貝,你才是我寶貝,你給我帶來前所未有的高潮。現在我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想這事。那天接見時,我又控制不住。我真想有一把大號剪刀,把鐵絲網剪開一個洞,把我的傢伙伸進來......""天吶!他竟敢這樣寫。""天吶!果然是姦夫淫婦。""王八看綠豆,對上了眼。"

"靜一靜!還有精彩在後面呢。"長腳揮動著信。"短兔出來了。"錐子眼嚷著。眾人扭過頭,短兔耷拉著腦袋走來。興奮不見了,沮喪浮上來。

"挨訓了?"長腳興高采烈地問。"就是這死鬼,害的我被隊長訓一頓。這死鬼。呱呱!"她突然笑了。"隊長說啥?"

"隊長說,你丈夫怎能寫這種信?這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你到這兒來幹什麼?這是什麼內容?隊長說,聽說他還是共產黨員,這不是往黨臉上抹黑嘛?這個死鬼。"於是大家笑了,她也咧開結實的牙笑起來。

第二天,所有人一見短兔就背誦台詞:......現在我日日夜夜分分秒秒想這件事。那天在接見時,我又控制不住了,我真想有一把大號剪刀,把鐵絲網剪開一個洞,把我的傢伙伸進來......"

短兔聽了,不急不惱依然笑,依然露出她結實的白牙笑啊笑。

"我真想有一把大號剪刀......""那是正常的,非常非常正常。他餓壞了,他餓壞了,我男人實在是餓壞了。"

来源:看中國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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