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前,苏东坡常随手记下自己的感慨,寥寥数语,但那时的他却不知道,他已进入了微博时代,堪称一代鼻祖。
近读《东坡志林》,屡为东坡的奇情逸志所叹服。他随手记下来的几十个字,最多百十来字,都富有高情,潇洒无以名状。苏东坡高徒黄山谷在《跋东坡〈叙英皇帖〉》谈到《志林》的由来,云:“往尝于东坡见手泽二囊……手泽袋盖20余,皆平生作字。”苏东坡偶有所感,辄随手记下来,就像如今的写微博,写完就发表在私人的微博上——“辄付诸郎入袋中”。这些内容,从朝廷政治到地方民生,从梦里作诗到神仙鬼怪,从养生到乐死,无所不包无所不及。苏东坡本豁达高人,即在颠沛流离、危困苦厄中,也不改其谐谑纵浪的妙情。
苏东坡的“微博”《东坡志林》里,有“记承天寺夜游”云:“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以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庭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这时,苏东坡已被谪至黄州,困厄无着,却仍能逸志如此。寥寥八十二字,写尽洒脱情状。今日之写博文者,如有此高情,何愁不成美文?
我们老祖宗早就说过,“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微博写好了,也是诗,起码是美文。
苏东坡到哪里都爱写一段。《游沙湖》,求医于庞安常,疾愈,同游沙湖,作歌“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随意惊艳。《记游庐山》五首,平白如话者——“如今不是梦,真个是庐山。”另有“横看成岭侧成峰,到处看山了不同。”《苕溪鱼隐丛话》传下来第二句是“远近高低各不同”,我记得教材里是这句,平淡乏味,不及前者洒脱。
苏东坡从江南被贬至岭南,艰苦行走近一年至惠州。在惠州,他照样吟诗作赋,真是“回也不改其乐”。他被政敌驱往海南儋州,在困厄之下几死时,他照样豁达,《儋耳夜书》:“己卯上元,余在儋耳,有老书生来过,曰:‘良月佳夜,先生能一出乎?’予欣然从之。步城西,入僧舍,历小巷,民夷杂糅,屠酤纷然,归舍已三鼓矣。”居常思忧,已是智者;苏东坡却能居忧处常,情怀真大。
东坡诗文,只要被人拿到,立即就会传抄,一时遍及大江南北。他的字画在当时就被人以高价收藏。据说,宋神宗进膳时举箸如停住不动,那一定是在看东坡妙文。
按照林语堂先生说,苏东坡是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他的伟大人格和千古妙文,照亮了在他之前的1000年,也照亮了他之后的1000年。他的这些千奇百怪、妙语连珠的随手记下来的短文,更是让我对现在的口水微博备感羞惭。
来源:银川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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