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井》:一部我們不得不看的電影
在2007年行將結束前的某一個晚上,我為自己的"梨花電影節"拉下了帷幕,放映了最後一部電影《盲井》。吃過晚飯天色已經黑下來了,把餐桌收拾乾淨,倪麗架好投影儀,連結好筆記本電腦;一個氣勢不凡的屏幕打在對面光潔的牆面上。這是給予電影節壓臺戲的最優待遇:像是放一部真正的高清電影。其它的片子只能在電腦上看。兩個小時之後,我將這次看過的幾部電影逐一評比,最終決定把今年"梨花電影節"的最高榮譽"金草根杯"頒給最佳電影《盲井》。
我每年大概從八月開始蒐集一些國內外新發行的電影來看,因為不便上影院,我都在家中的電腦或碟機上放映,重要電影用投影儀來放,以尋求看電影、而且是影院的感覺,當然效果是達不到,只是對我來說顯得隆重一些罷了,我希望把我的民間地下電影節--名為"梨花電影節",最高獎項是"金草根杯",只授予最佳影片--一年年地舉辦下去。
《盲井》簡介:影片根據劉慶邦的小說《神木》改編,該小說曾榮獲2002年老舍文學獎。影片講述了兩個生活在礦區的閒人靠害人賺錢,他們先是將打工者誘騙到礦區,把他原來的身份隱去,然後將打工者害死在礦井下,並製造井下事故的假象,再作為死者家屬向礦主勒索賠償,他們一次次得手,與礦主合謀草菅人命;金錢似乎已經讓兩人的喪盡了天良......但在一個小男孩成為他們的目標之後,其中一個謀殺者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在施害與保護之間難以取捨,最後是殺人者被埋在深深的礦井下。
回首07年所看的數部電影:從第一輪的《吳清源》、《日本沉沒》、《陽光燦爛的日子》、《鬼子來了》和《太陽照常升起》;到第二輪的賈樟柯系列和李楊的《盲山》;第三輪放了《江北好人》與最後一部的《盲井》,前後歷時三個來月。我細加盤點,最差的就算《江北好人》,讓我真的猜中了,是一部地道的偽現實主義"主旋律"濫作,後來才知道是"獻禮電影",早知如此,根本不會接納它在梨花電影節上映,我勉強看了一半,實在是忍無可忍就將其驅逐出去了。
而《盲井》卻是出乎意料的好,比之前看的《盲山》高出不只一個檔次,儘管同屬一個導演的同一種類型的作品。確是我在07年度電影季裡看到的最優秀的作品。在此之前,我對導演李楊並無印象,上次看了《盲山》也覺得不過是一種記錄片的樣式罷了,其震撼力來自它的真實性,而我一直以為此類作品,不僅缺少思考的深度,在藝術上也往往是粗劣的。等我把各部電影在心中評點一番之後,我給《盲井》的評價是:一部現實主義的扛鼎之作。這部片子的歷史價值將在若干年後充分顯示出來。
盲井,大概是說在陰暗、黲黑的地層下,人們的法律意識和道德良心都喪失了,盲然無所依歸。聯想到網上討論的一個話題:窮人是不是更容易墮落?我覺得正確的觀點應當是:富人更容易墮落,窮人更容易喪失人性。這句話分開來說,是說人一旦變得富有,金錢所具有的支配力讓人的慾望迅速膨脹,許多原本埋藏在心底的心魔一一釋放出來,一般人很難控制自己,不僅淫蕩無度,攫取權力和榮譽,而且什麼壞事都敢做,民諺中的所謂"男人有錢就變壞",就是指這種墮落,當然並不是只有富男人才墮落,不過女人的自製力要比男人強一些罷了。
墮落並非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喪失人性。墮落先是道德的,接下來也會走到喪失人性的那一步;而貧窮加上道德敗壞一步就走到喪失人性上去了。"人對人是狼",說的就是喪失人性之後的情況。
《盲井》在我看來之所以堪稱現實主義力作,是它真實地、深刻地揭示了在初級階段,人性喪失的掙扎和毀滅。我們因為山西黑磚窯事件,已經略為窺到了資本原始積累在中國的殘酷性;但真正黑的還不是這些私人磚窯,而是那些私人開的黑煤窯。也許我們每年公開報導的數十上百起塌方、透水、瓦斯爆炸等事故不過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暗無天日的地下生活我們是無從知道的。
《盲井》正是向我們揭示了當今之世的一種真實生活,及其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人們是如何掙扎和煎熬的。這就是一部中國版的《悲慘世界》。
我們可以不看《滿城盡帶黃金甲》,儘管那可能帶給我們視覺奢華的享受;可以不看《哈里-波特》,那不過是一個富於想像的童話世界;甚至也可以不看《色·戒》,面對一隻綠頭大蒼蠅,小丫頭湯唯的床戲表演也已經激情不再;但不能不看《盲井》,這部時代經典錯過之後也許不會再有第二部,我對它能夠獲准在國內公映感到不解。其後我們會發現,它的價值甚至可以與魯迅的《阿Q正傳》相比肩。
《盲井》講述的是在黑煤窯下發生的人性故事,掙扎與毀滅。也許純真的天性不能泯滅,但資本與金錢羅織的蛛網肯定要將正義和良知扼殺殆盡,才能讓我們涉過初級階段的暗河。"初級階段"是什麼?仔細回味那就是資本的原始積累,對此馬克思早已有過形象的表述:"資本來到世間,它的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如果對此理解不深,請看《盲井》吧!
《盲井》的思想性和藝術性都在9分以上,如果滿分是10分的話。那種簡潔明快的故事結構,那種樸實深湛的表演技巧,都產生了一種震撼人心的力量。尤其是那看似平淡無奇、卻是一波三折的隱性情節,推到高潮出現逆轉又戛然而止,喚起讀者無窮的想像與反思。至使我躺在床上,眼前還在不斷出現可能的畫面。那是觀眾在參與創作啊,聰明的導演李楊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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