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中國人還在唱蘇聯歌

——俄羅斯紀游之五

作者:張雲初 發表:2011-08-06 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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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樣的城市!這是怎樣的河流啊!所有部分都是那麼和諧一致!如此美麗的建築!如此高雅的格調!在水和建築渾然一體中又是如此各具特色!」這是19世紀初俄國一名著名詩人巴秋什科夫對聖彼得堡的讚美。

兩百年過去了,特別是經歷了七十四年「列寧格勒」的風雨,聖彼得堡依然是令人驚嘆的美麗。

即將告別聖彼得堡,旅遊團的團友們對地陪導遊朱軍也依依不舍。這位來自中國甘肅,畢業於聖彼得堡大學文學系的導遊,兩天來以他的知識和熱誠,讓我們對聖彼得堡也滿懷欣賞。

同車團友有五十年代的大學生,有六十年代的紅衛兵,也有九十年代的暴發戶,有新世紀的老公僕,當然也有像我一樣無官無職無黨無派的老布衣。分手之際,有人提議,請已在俄羅斯生活了18年的朱軍導遊為我們唱一支大家都熟悉都會唱的蘇聯歌曲。

面對如此請求,朱軍十分為難。他說:我愛唱歌,我會唱歌,但我實在不會唱蘇聯歌。我來俄羅斯十八年,從大學到研究生畢業,我和我的同學們就沒有人再唱蘇聯歌。可以說,俄羅斯人幾乎都不唱蘇聯歌了,只有中國人還在唱蘇聯歌。

全車啞然,默然。

我在紀游之二中已說過:我們這一代過來人,心底裡或多或少有種俄羅斯情結,心中一直存在一個俄羅斯。

我們的青少年時代,正處於中蘇關係的密月期。那時節,斯大林被毛澤東尊為慈父和導師,我堂堂大中國卻甘當小弟弟尊蘇聯為老大哥,反蘇就是反共反革命,我們宣稱政治外交經濟文化向蘇聯一邊倒,蘇聯文化就成了一代中國人的精神食糧,蘇聯歌曲就成了一代知識青年的流行曲。

1949年到1958年,中國共譯出俄蘇文學作品3526種,印數8200萬冊,是同時期全部外國文學作品的2/3和3/4,超過前半個世紀介譯的總量,作品被翻譯的俄蘇作家達千位。其印數和作家數遠超過中國當代作家作品。《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靜靜的頓河》、《青年近衛軍》,蘇聯文學對於半個世紀前的中國人來說,不僅是那個年代的精神糧食,更是承載著青春的記憶。

那時候的青年作家王蒙先生回憶說:「如果說我的青年時代有四個關鍵詞,它們是:革命,愛情,文學與蘇聯。如果說需要合併以下這四個詞,那麼,我願意將革命與蘇聯合併,愛情與文學合併。或者將它們都合併在一起吧,對於我----青春就是革命,就是愛情,就是文學,也就是蘇聯。」

當蘇聯已經消亡,俄羅斯己經重生之後,這位辭職後的前文化部長王蒙先生,當談起前蘇聯時還無限感慨,他說:「在通向莫斯科的路上,我尋找的是自己的往日,這方面的話我已經說過太多,已經不能再說。我想起了「前蘇聯」一詞,本來我覺得莫名其妙,誰不知道蘇聯已經「前」了?加一前字純粹脫褲子放屁。但是在俄航班機上找尋歌曲的經驗使我想起了那種前朝「遺老」的悲哀。我自嘲像是蘇聯的遺老,於是從遺老想到「前清」,不也是加「前」字的麼?」

對於中國的一代知識份子來說,蘇聯到底意味著什麼?是什麼讓他們在自己的青春年華對蘇聯傾注了那麼多的愛、迷戀和嚮往?又是什麼給他們的漫漫人生帶來深重的迷惑、痛苦乃至恐怖?

現在,我走在前蘇聯即新俄國的土地上,作為「後」王蒙一代人,我雖然同樣懷著蘇俄情結,卻沒有王蒙們的蘇聯遺老之感。我欣喜地看到:一個專制暴虐的蘇聯己經消亡,一個自由民主的俄羅斯己經新生。

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年輕的俄羅斯人己不再唱蘇聯歌。

正如王蒙先生自嘲,前蘇聯的遺老在咱中國。

在莫斯科,我獨自漫步於著名的阿爾巴特大街。阿爾巴特大街位於莫斯科的市中心,在歷史上,這一帶是貴族居住的地區。因為普希金等藝術家的存在,這裡成了莫斯科最著名的一條文化街,被稱為「莫斯科的精靈」,濃縮了俄羅斯悠久的歷史風情,也是俄羅斯現代文化的窗戶。

在街中間的俄文舊書攤上,擺賣著不少蘇聯時期的舊書刊,我隨便翻翻,雖不識俄文,但其精美的裝禎和發黃的書頁,仍回映著歷史的反光。

這時候,我看見一位年逾八十的中國老人,滿頭白髮,滿臉滄桑,在一男一女兩個講著漢語的中國青年的攙扶下,來到這舊書攤前椅中坐下,翻開一部厚重的舊書,聚精會神,兩眼放光。我想,這位老人,或許上世紀五十年代在蘇聯留過學,或許在蘇聯的大工廠裡學過工。今天,他在後輩的陪伴下重遊舊地,看物是人非,時移世易,不知有多少興亡之感?

在咱中國,不僅有前蘇聯的遺老,還有前蘇聯的遺少。

我所居住的深圳,或許在當代中國是最前衛最現代化的都市。就在前些年,在蘇聯已經崩潰若干年之後,蘇聯人己經叫俄國人或烏克蘭人己經好多年之後,我們還在唸唸不忘蘇聯精神。我們的黨政界文化界的一批前蘇聯遺少,不惜國家巨資,不遠歐亞萬里,不惜墊高鼻樑骨塗白黃皮膚假扮蘇聯人,攝製出了大型電視連續劇《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並且在中央電視臺和各地電視臺隆重獻播,而且還惹得好多前蘇聯的遺老遺少一把把鼻涕和眼淚。

不久前,深圳世界之窗又推出「震撼鉅獻全新大型綜藝史詩晚會」《天地浪漫》,其中一幕為《保爾·柯察金》,演繹了柯察金與冬妮婭的「純真愛情」及其在革命烽火中各自對人生不同的抉擇與歷練。演出結束時,莫斯科紅場上,巨型的坦克前,人們載歌載舞,盛大的閱兵式,列寧的巨幅畫像,前蘇聯的國旗軍旗,行進在隊伍的行列前。

前不久,俄國問題專家金雁女士說到《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她說:我專門在那兒瞭解了這個烏克蘭問題,那個奧斯特洛夫斯基他本身就是烏克蘭的俄羅斯人。烏克蘭人現在怎麼樣看奧斯特洛夫斯基寫這本書?我問烏克蘭人,烏克蘭人說他就是一個烏奸。他說如果你們中國有人對侵略你們中國的人這樣地大加歌頌的話會怎麼?烏克蘭人是不認同的。

我們的巨資鉅獻,可惜不能在他的故鄉獻演。

人家早就拋棄了「保爾」,我們還在「柯察金」。

人家割棄的癰疽,成了我們的寶貝。

人家荒棄的廢墟,成了我們的家園。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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