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1月26日訊】同為橘,逾淮而變枳,地氣使然;同為人,逾時而變質,時事使然。人生一世,風骨為重,風骨源於骨氣,骨氣出自骨頭,腎主骨生髓,一個被抽掉了骨頭的知識份子,一個大勢已去的宮廷閹人,焉來風骨?故前者成為犬儒,後者統稱太監。犬儒與太監的共性是,沒有是非,只有利益,忠於主子的是這類人,搖身一變陷害主子的也是這類人。一個連人格都不要的人,還奢望他能對其主子忠貞不二從一而終?崇禎帝危難時,想召集一次御前會議,而蒞臨者只崇禎一人。那些每天三呼萬歲的文武大臣哪裡去了?那些每日歌功頌德的御用文人哪裡去了?那些誓死捍衛皇上的太監哪裡去了?崇禎如夢初醒,淚如雨下,對家人也是對自己仰天長嘆:願世世代代不要生在帝王家!可憐袁崇煥們剮的剮跑的跑,剩下一堆軟溜溜的糊塗蛋,怎能撐起大明的萬里江山?
沒有獨立人格、自由精神組合的國度,永遠是脆弱的。獨立人格、自由精神就是風骨,就是那顆「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的一粒銅豌豆」。其實,經過歷練的民國教授們又有幾個是吃軟飯的?那是真正的教授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雖非聖人亦不遠矣。他們的人格、骨氣、言論經得起跨世紀的檢驗,可謂歷久彌新。時至今日,在他們中間我們找不到反民主的教授,也找不到污蔑國民素質低的教授、更找不到自願去勢的閹人教授。相反,我們看到的是,奉行君子不黨的教授,不合作的教授,拒不做官的教授,視尊嚴為生命的教授。
傅斯年一生不黨,拒不做官。他認為:教授做官是「全為大糞堆上插一朵花」。
傅斯年才華橫溢,桀驁不馴。朝野上下,唯有傅斯年翹著二郎腿跟蔣介石講話。蔣介石對傅斯年的恃才自傲也不放在心上,相反,欣賞有加,一心把傅斯年拉入政府當官。1946年初,蔣介石要補充一個國府委員,直接點將要傅斯年。陳佈雷瞭解傅斯年的志向與秉性,對蔣介石說:「他怕不干吧」。蔣介石求才心切,要求「大家勸他」。任憑說客說破了天,傅斯年堅決不肯加入政府。蔣介石死了心,轉而想拉胡適進入政府,希望傅斯年能做做說服工作,結果傅斯年也竭力反對。傅斯年在給胡適的信中說,一旦加入政府,就沒有了說話的自由,也就失去了說話的份量。他勸胡適要保持名節,其中有一句話極有份量:「借重先生,全為大糞堆上插一朵花。」
大氣磅礡的傅斯年,不畏權勢,敢講真話,「雖千萬人,吾往矣。」胡適說,傅斯年「無論在什麼地方,總是一種力量」,使渾濁不堪的權力集團不得不有所忌憚。
1945年12月間,西南聯大學生因反內戰活動而與當地軍警發生流血衝突。時任北大代理校長的傅斯年趕過去,見到對慘案負有直接責任的關麟征,劈頭便說:從前我們是朋友,可是現在我們是仇敵。學生就像我的孩子,你殺害了他們,我還能沉默嗎?
蔣介石到臺灣後,把傅斯年當作座上賓,時常邀請他到總統府吃飯,商議國事。到臺灣以後,有一天,當時的代總統李宗仁到臺灣來,在臺北的松山飛機場要下飛機的時候,蔣介石跑去歡迎李宗仁。在松山機場的會客室裡面,蔣介石坐在沙發上,旁邊坐的就是臺灣大學校長傅斯年。傅斯年怎麼坐的?在沙發上面翹著二郎腿,拿著菸斗,叼在嘴裡,跟蔣介石指手畫腳講話。其他的滿朝文武全部站在旁邊,沒有人在蔣介石面前敢坐下。憑這一點大家就知道,傅斯年作為公共知識份子在臺灣的地位!
遺憾的是,這位敢說話、辦實事的台大校長,來臺灣不到一年,就在參加省參議會第五次會議時突然倒在了議會廳。蔣介石聞訊後,立即派行政院長陳誠前去指揮搶救,動員臺灣所有名醫,不惜任何代價搶救傅斯年。他本人則守候在電話旁,焦急等待陳誠每半小時的匯報。傅斯年因腦溢血去世,年僅54歲。傅斯年逝世後,蔣介石親臨追悼會致祭,參加追悼會者5000餘人,哀榮至極。
與傅斯年同時代的還有一位教授叫劉文典。劉文典因跟蔣介石拍桌叫板而名噪當時。他的經典理念是:「大學不是衙門,不需要向權貴獻媚。」
1928年,劉文典擔任安徽大學校長。當時蔣介石剛掌握大權不久,多次表示要到安徽大學去視察,但劉拒絕其到校「訓話」——正像美國的學校拒絕歐巴馬演講一樣,八十年前的中國教育也是獨立的。後來,蔣雖如願以償,可在他視察時,校園到處冷冷清清,並沒有領袖所希望的那種隆重而熱烈的歡迎場面。對此劉文典的解釋是:「大學不是衙門,不需要向權貴獻媚。」安徽大學鬧學潮時,蔣介石傳令劉文典當面向他匯報。劉文典對蔣介石給教育部下達的通知裡使用了「責令、責成」、「縱容學生鬧事」等詞十分不滿,聲言「我劉叔雅並非販夫走卒,即是高官也不應對我呼之而來,揮手而去」。見蔣介石時,他戴禮帽著長衫,昂首闊步,如入無人之境,對蔣介石視而不見。蔣介石衝口問:「你是劉文典麼?」劉文典傲然應答:「字叔雅,文典只是父母長輩叫的,不是隨便哪個人叫的」。蔣要劉交出在學潮中鬧事的共產黨員名單,要嚴懲罷課學生。
劉文典說:「我只知道教書,不知道誰是共產黨。你是總司令,就應該帶好你的兵。我是大學校長,學校的事由我來管。」
蔣介石拍案而起:「劉文典,你看看自己像個什麼東西?簡直一個封建遺老!不把你這學閥撤掉,就對不起總理在天之靈!」劉文典反唇相譏:「蔣介石,你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純粹一個封建軍閥!」說到激烈處,兩人互相拍桌大罵,一個罵「你是學閥」,一個罵「你是新軍閥」。蔣介石遂以「治學不嚴」的罪名,把劉校長關押。後來,經國民黨元老蔡元培等說情、力保,陳立夫又從中斡旋,蔣才以「即日離皖」為條件,釋放了劉文典。劉文典雖然被迫離開了自己創立的安徽大學,但清華大學校長梅貽琦請他擔任國文系主任。蔣和國民黨當局都沒有干預,劉一直在名牌大學做教授,講授《莊子》,一樣頭角崢嶸,桀驁不馴。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當教授們的人格尊嚴受到挑戰的時候,沒有人去拍馬逢迎,他們寧願採取不合作的態度,拋棄地位以保持尊嚴。學者傅國湧提供的張奚若教授「要蔣介石滾蛋」的事例,是一個很好的說明。抗戰期間,身為西南聯大政治學教授的張奚若被聘為國民參議員。有一次開會時,他當著蔣介石的面發言批評國民黨的腐敗和獨裁,蔣打斷他的發言插話說:「歡迎提意見,但別太刻薄」。張奚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從此不再出席參政會。等到下一次參政會開會,當局寄來路費和通知,他當即回電一封:「無政可參,路費退回」。1946年初,他應學生邀請,在西南聯大圖書館前的草坪上做了一次大為轟動一時的講演,聽眾達六、七千人,他在正式講演前大聲說:「假如我有機會看到蔣先生,我一定對他說,請他下野。這是客氣話。說得不客氣點,便是請他滾蛋!」儘管蔣並沒有因此為難他,但他要公開說出這些話無疑還是需要勇氣的。沒有擔當也就沒有尊嚴可言,真正的尊嚴來自學者的骨氣。
如果說張奚若的不合作是為尊嚴而戰,那麼,柳詒征教授的言論則是為國家而戰。柳詒征教授訓斥政府官員:「沒有民主修養,就不配做民主國家的官吏!」
柳詒征為南京高等師範學校國文、歷史教授。先後執教於清華大學、北京女子大學和東北大學;1929年重返南京,任教中央大學,並擔任南京圖書館館長、考試院委員、江蘇省參議員。抗戰勝利後,柳詒征當選為江蘇省參議員,凡與國計民生有關之事,他總是仗義執言。一次,參議會開會時,省主席及各廳廳長均列席被質詢。會上,教育廳長為一件事指責參議員吹毛求疵,柳詒征當即拍案而起,聲色俱厲地說:「你是我在高等師範時的及門學生,何以這樣糊塗,不明白民主精神?你須知道參議員時代表人民行使神聖的任務,你們不過暫時負一時治權責任,應當小心,敬聽主人翁代表的意見。沒有民主修養就不配列席會議,就不配做民主國家官吏!」
教育廳長一時被訓斥得面紅耳赤,呆如木雞,而全場則掌聲雷動。
走筆至此,頓生萬端感慨。時移世易,對比之下,無論學識品格,還是膽識風骨,今之曰教授者,有幾人能超越他們的同行?
来源:縱覽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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