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也成为政治上的孤家寡人。历史上,中国任何一个统治集团的存亡,全然取决于农民这一庞大群体,他们平时是那么忍气吞声和默默无闻,当他们的怨恨情绪积压到不能忍受的程度,便释放出一种具有破坏力的能量,中国改朝换代都是通过他们的情绪反应来决定的,中共政权仍旧没有摆脱这惯性循环的历史宿命。
构建理性而和平的民主进程是大部分中国精英分子的普遍愿望,但历史不一定遵循理性规范而运行,尤其是中国历史一直处于非理性的宿命论规律当中,近百年来跌跌撞撞的国运就证明了这一事实。尽管如此,中国知识分子的种种努力无疑推进了中国民主思想的进程,从五四到六四的失败,说明了中国知识分子是一个不成熟的群体。然而,在当前世界大气候下,民主政体已不限于国家和种族,中国也无法置于这一气候之外,最关键的是,中国老百姓不再是十五年前的老百姓,他们对自身利益的觉醒以及对社会不公的认知,都是空前的,尤其广大农民对社会不公的普遍不满,其人心向背决定了“共产党”的最终归宿,以及社会寻求公正和民主的源泉。
中国现阶段还勉强能适应政治独裁,原因也在于农民缺乏有效的政治组织,所以他们的不满情绪转化为行为时,便是社会性灾难来临了。这一土壤原是共产党强权统治所毒化的,它最终成为埋葬共产政权的墓地。
中国共产党在本质上没有超越历史上任何一个封建政权,它今日所作所为无不是自掘坟墓。十五年前,由于农民的沉默或冷淡,使得“六四”枪声堂而皇之,那时农民没有任何态度和声音,这合乎他们的历史习性。当中国农民对一个政权产生恶感,这个王朝已岌岌可危。如果中共坚持只局限于经济发展,不加紧进行有效的政治改革,任凭一个权力资本主义的现代政治怪胎膨胀,社会不公和两极分化必将导致社会全面动荡,整个国家将为此付出巨大而长久的代价,印尼和俄罗斯都是前鉴之车。
民主中国
那么,谁是当前中共政权的最大支持者?除了统治集团之外,还有部分城市工
薪阶层,包括那些从现有体制中受益的知识分子和商人,形成了一个整体的既得利
益集团。如果在发达国家,政治上得到市民中产阶级的支持便是合法,可在中国则
不然。八九这场运动的最大支持者是知识分子以及市民社会,一种典型的“秀才造
反”,而农民是那场运动不折不扣的局外旁观者,由于他们的的局限性和对现实的
满意程度;而当时学生就排斥进城民工加入游行队伍,甚至手挽手地起来防范“闲
杂人员”和“社会渣子”混入学生队伍,这可能是民运史上罕见的耻辱景观。中共
领导人最终镇压示威学生时所表现出来的肆无忌惮,其野蛮的底气就在于农民们的
旁观态度,学生再闹也不构成对政权的直接威胁,广大农村社会才是共产政权的根
基。邓小平之所以说“杀二十万就保二十年平安”,就在于他深知学生知识分子的
孤立性。
今日,农民终于开始威胁中共政权,其次是城市失业工人,工人的最大危险是
具有组织性、影响力,更是引起社会动荡的火种。但农村社会目前也处于一种非常
时期,农民围攻县级以下政府已不是新鲜事。农民不满情绪来自多方面,除了城乡
两极分化、农村生存压力、政策性歧视之外,更重要的是农民的觉醒,开始具有自
身利益的认识和公正意识;特别是年轻一代农民对社会不满情绪来源于认知经验,
他们到过大城市,遭受了不公待遇。
还有一些通常被忽略的因素。笔者到过偏远的广西龙胜县的一个村子,全村竟
然没有一个15岁以上健康未婚女青年留下来,她们全到广东以及本省大城市打工
谋生;按照当地风俗,25岁未成家的年轻男子便进入光棍行列,他们天天在村上
几家杂货店、肉铺里打桌球,酗酒打架;由于少数民族青年在教育和技能方面处于
弱势,他们也不愿外出谋生。农村原有传统结构因社会突变而遭到全面性破坏,这
一现象在任何落后村乡都不例外,笔者在安徽和河南农村都看到同样的情形。由于
农村重男轻女观念造成男多女少的普遍局面,现在女青年又大批量进军城市,充塞
城市和经济发达地区,从打工到当“三陪”。笔者老家那个村子,从前少有未婚过
的单身光棍,如今大龄光棍二十多条,漂泊在全国各地,由于婚姻和生活的绝望,
近年里五名男青年自杀身亡。广大农村变得毫无前景可言。落后贫困和两性结构失
衡,都加剧了年轻一代农民的不满情绪,即使他们进城打工挣钱,同样面临户口、
地位、身份、收益诸多实际性歧视和排斥,城市居民也把越来越坏的治安问题归结
为外来民工;民工是任何一个都市的最大贡献者,可他们得到是最劣等的待遇,在
物质和精神都受到双重的压迫。长期户籍制度无疑是城乡两极化的政策因素,中共
政权因此失去了其原有的政治资源。
中国政府由过去拥有全国土地的一个大地主,变成今天拥有枪杆和外汇的权力
资本家。但中国至今仍是个半农奴制帝国,过去农民无偿上缴的“皇粮”和“公粮
”,成为政府经济运作和上层建筑的筹码,包括对农产品价格的垄断权。国家财政
上长期依赖农业税收,使得“农业税”越来越具有含糊性和抽象性,变相为名副其
实“人头税”。只要是农民,即使不种田也得交税,而中国农民被征税而毫无福利
性返馈,在教育、医疗、福利和身份上,依然被这个国家歧视。笔者老家在皖南一
个村子里,原有人口五百多人,现在村子常住人口不足一半,而且主要是老幼病残
,青壮年人口流向大城市,水田荒废三成,旱地荒废七成,实际农产品总量锐减一
大半以上,可税费却年年加码,那些外出打工而不务农的农民在家乡仍旧上缴“农
业税”,因为他们的户籍在乡下,这意味着他们被多重征税--一个在北京打工的
农民要向北京市缴纳多少费税,如治安管理费和暂住费等等?
另一方面,国门启开和传媒工具的日益发展,从黑白电影到彩色电视机,也成
为封闭和专制政体的屠具。民众视野开阔,观念变化,从封闭状态中解放出来,又
被商品经济诱惑、被社会不公刺激,使得独裁政体在中国越来越没有土壤和气候。
尽管共产党用现代媒体技术为自己歌功颂德和粉刷太平,但商品广告、海外星云、
异国情调,以及西方现代化生活和物质文明,则更吸引民众的视力和意欲,逐渐地
在消解共产党的专制力量。这是共产党单向发展经济所必须付出的政治代价,使得
两千年封建帝王式的统治在中国越来越难,今天的农民,也与他们的祖祖辈辈不能
同日而语了,他们作为“农民”仅仅是抽象意义上的,因为土地不仅无法满足他们
生存需要,同时也无法控制他们对自由、公平和富裕的渴望,他们的行为道德和思
想观念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他们被都市繁荣所诱惑出来的意愿和欲望,则是
中共政权无法满足的,这些矛盾都演变成一场政治变革或社会动荡的质料。
一个政权的纲领精神与其执政行为的分裂是非常危险的,后果就是制度失效和
社会堕落,何况中国本来是个欠缺宪政法制的人治社会,这些都是造成今日官员集
体腐败和疯狂掠夺的成因。一个国家80%人口成了被压迫和宰割的弱势群体,
20%的人控制着80%财富,一亿多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这是典型现代式的奴
役制社会和权力资本主义制度。中国官方从来不敢直面农民问题或农村问题,其敏
感度和危险度到了不能上台面的地步,官方忌讳和淡漠使那些维护现状的言论大行
其道,并在市民社会具有一定的支持率,这都促使农民问题的社会矛盾不可扭转地
蔓延。
“稳定压倒一切”成为治国法宝,在既得利益集团内取得一致共识,无论争权
夺利如何激烈,面对“翻船”的危机都表现出“团结一致”的政治觉悟。庸人江泽
民的“三个代表”是自欺欺人,其虚伪性就是丝毫不代表代作为国家主体和广大劳
动阶级的农民。在基层乡镇干部的眼里,今日农民已是十足的“刁民”,因为他们
不再像以前那样听话乖顺。
再也无人代表的庞大农民阶层,能决定共产党的变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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