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大利的天空下(七 ) 文艺复兴故乡精神之旅

发表:2006-01-22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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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一长溜摩托车队穿过佛罗伦斯街道。

去参观佛罗伦斯两处最著名的美术博物馆,一处收藏有波提且利的画《春》和《维娜斯的诞生》,一处收藏有米开朗基罗的大理石人体雕塑《大卫》。前者为乌非兹美术馆(UFFIZI GALLERY)。这里曾是佛罗伦斯美迪奇家族的图书馆,和米开朗基罗艺术创作中心、也即他的工作室。乌非兹美术馆丰富的收藏,使它成为意大利最古老、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博物馆之一。后者为国立美术馆(ACCABEM IA GALLERY)。两处大量的绘画和雕塑艺术收藏,足以使每一个来自地球各个角落的参观者眼花僚乱、甚至目瞪口呆!这些文艺复兴时代的伟大艺术成果和不朽杰作,使我的心灵受到一次空前的强烈冲击、并持续震颤不已!

美术博物馆之外,整个城市都是美术馆。街道、广场、庭园、空地都矗立着各式各样的巨大的雕塑。有些是单独的塑象,有些是规模宏大的雕塑群。张开双翼的躯体、冒出喷泉的嘴巴和颅顶,或裸体男女相拥或圣母怀抱圣婴。雕塑之外,数不清的建筑本身都无不是艺术,从拱顶、圆柱、石阶、钟楼到蓝天背景上的乔托钟楼、上有十个金色浮雕的“天堂之门”的洗礼堂和佛罗伦斯地标式的宏伟建筑圣母百花大教堂。圣母大教堂是一座由白色、粉红色、绿色的大理石以几何图案装饰的美丽建筑,它外部的圆顶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第一大圆顶;它内部的穹窿顶部有美术史家兼画家瓦萨利所绘的湿壁画“最后的审判”。这些建筑从外部和内部都散发出浓郁的艺术气息;闪射着千古不灭的光芒。整个佛罗伦斯就是一座艺术城。

米开朗基罗雕塑的巨大人体同石头融为一体。雕塑就是“走出石头”。著名的“大卫”就是“走出石头”。“维娜斯”就是“走出石头”。亚当和夏娃、基督和圣母也是“走出石头”。走出石头的还有“诗”还有“音乐”,或者雕塑就是石化的音乐和诗歌。佛罗伦斯绘画和雕塑随处可见。在东方人看来,这是吃米的文化、吃米的艺术和宗教。早期原始宗教消失后,现代基督教和佛教产生,都是水稻的文化、也即大米、小米的文化、艺术和宗教。吃米的这条线绵延于中国、印度、越南、朝鲜、泰国、柬甫寨,直至随时间逐步渗透和远播西方。潜沉于历史黑暗中经年的胡冬大胆断言,所有西方文明的密码只有中国农民才能解开。他们的东西都是我们的东西。打开人类文明秘密的钥匙握在中国农民手上。这是奇谈怪论、还是独立发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最终是什么答案,自有足够充裕的时间揭晓。

看正面赤身裸体的大卫,又转到他的背后,第一次见到他的屁股,我的眼光产生一种“触摸”的感觉。通过触摸米开朗基罗的大卫,我仿佛也“触摸”到整个佛罗伦斯。绘画与雕塑,让我感觉到一种源自希腊的使心灵提升和净化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精神,从头顶灌注脚心、渗透全身。如果说,要仔细看完佛罗伦斯要一年;要读懂佛罗伦斯要一生;而“触摸”佛罗伦斯只需要一瞬。佛罗伦斯在我的瞬间注视中。哪怕是一座雕塑,从中可以见出意大利伟大文艺复兴的缩影,它浓缩了无穷的精神空间。它是物化的历史记忆,是藏匿“存在”密码的化石。它在我的感觉中启动,在我的眼光一瞥的“触摸”中重生。

各式躺卧、站立、走动、跪伏的形态。无数的人物头象、带翅膀的天使、长出生殖器的裸体女神。狼图腾和无头无下半身的胴体雕塑乃至群体裸女的画面。整个空间弥漫着远古艺术的辉煌,并且使我不经意间从艺术中感受到母性文明朝向父性文明潜移默化的转换。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与希腊相似,而没有希腊就没有意大利文艺复兴。在乌非兹美术馆收藏的系列半身塑象中,骤然发现希腊女诗人萨福的半身雕象,雨兰说去亲一下萨福,但我无意走近和亲昵这位最早的同性恋者。未见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的微笑”和“最后的晚餐”,前者在巴黎的卢浮宫,后者在米兰的圣玛利亚修道院餐厅的一面窄墙上。达•芬奇活着时,后一幅画就开始从壁头脱落。它历经潮湿的霉雨、暴烈的日光和岁月尘土的浸蚀。这个餐厅曾被炸弹炸毁、曾数度遭水淹甚至作过马厩。然而直至今日,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仍然还在这个名叫圣玛利亚的修道院方形餐厅历经沧桑的窄墙上。也未见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原来这幅非凡的“天顶画”在梵蒂冈西斯庭教堂的天顶。却见“春”、“维娜斯的诞生”、“圣母怀孕”、“耶稣加冕”、“基督受难”等大量经典艺术杰作。绘画与雕塑结合,金碧辉煌、富丽无比。所有宏伟、庄严、神圣的精神创造都来源于最简单的东西、最日常的东西、最普遍的东西,那就是我们每日每时面对的人类个体和群体的生存活动、包括饮食、睡眠、排泄、性交等生命现象。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指出人类文明是怎么一回事?宗教、文化、艺术是怎么一回事?也没有一个中国人知道中国文明是怎么一回事,并且也无从区别“中国”与“华夏”两者之间深层意义的原始内质区分,从而从总体上打开东方文明的金字塔群的奥秘!这种“打开”既有文字书写的表达方式,也有影视艺术的解说方式。还没有谁想到要这样做,包括西方汉学研究范围也如此。一切文化与文明现象背后都有失传的密码。如巨大的十字架为什么是十字形、圣母玛利亚哺乳永远抱着耶稣在左手、为什么是左手而不是右手、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流血的位置、为什么是此一位置而不是彼一位置,这里面全是密码。为什么钉上十字架的这个人是耶稣而不是别的人、为什么恰恰是男人而不是女人、为什么蛇要引诱夏娃偷吃智慧果、为什么处女一定要由男人打开肉身密封的缝隙,其中必有今人无从破解的秘密。

而且,值得质疑的是,基督教是否来源于犹太教?因为西方人不割包皮,却吃猪肉;犹太人从小就割包皮,却不吃猪肉。东方人吃饭用碗筷,西方人用盘子和刀叉;东方人坐椅子、板凳,西方坐长、短沙发。东方人一般进寺庙烧香点烛、跪地叩头,西方人一般入教堂虔诚礼拜、伫立祈祷,这些普遍的日常生活现象下都深藏着看不见的神话结构。东方与西方迥然相异,但东、西方的基督徒受洗是一样的,男人打开女人是共同的。

还有一位无与伦比的伟大艺术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遗漏的,这就是文艺复兴时期被称之为“罗马画圣”的拉斐尔。拉斐尔曾为罗马教皇利奥十世的教廷艺术总监,主要绘画作品有画在梵蒂冈大井四个圆圈内的天井画《神学》、《哲学》、《诗学》、《法学》。这些系列组画所分别体现的为“真、善、美”,高度交融了希腊的理想和基督教的精神。此外,他还创作有《亚当和夏娃的原罪》、《宇宙的冥想》、《阿波罗与缪斯》、《所罗门的审判》、《雅典学院》等。近代的“学院”源于古代,“学院精神”就是“宇宙精神”,研究的是整体的东西。但现在不是,它的精神密码在一个物化的、世俗的、功利的、强权的、暴政的社会生存环境中早已失传。整个宇宙生命的历史和现实,所有的解释权都被扭曲,唯有握在精神专制者手中。

佛罗伦斯满城雕象、也满城艺术珍藏。拉斐尔之外,绘画巨匠还有鲁本斯和提香……

意大利世界诗歌大会在佛罗伦斯维奇奥宫(PALAZZO VECCHIO)举行,这里曾是佛罗伦斯共和国的国政厅,如今走入这座圣堂的却是诗人。这是一座带塔楼的哥特式风格的壮丽建筑,宫殿前面是大广场,广场上有巨型的艺术群雕。入口处有复制的“大卫”,门楣上有佛罗伦斯城的徽标和狮子的标志。维奇奥宫现在被称为“五百人大厅”。而这个大厅的装饰工程曾分别聘请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在共同“面对面竞争”中一起绘制。两人绘制的都是战争题材,前者绘制的是“安吉里之战”,后来绘制的是“卡辛那之战”。不过,米开朗基罗的画从未画上墙头,只勾出一幅巨大的草图。只有达•芬奇完成了他的壁画,但这幅壁后来也被艺术史家兼画家瓦萨里的画所覆盖。墙上不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变得索然寡味。但米开朗基罗的草图和达芬奇的壁画,至今仍隐约保存在历史的记录中,成为足以引起后世美感晕眩的回忆。主持大会的是音乐家彼德•格拉哲尼(PIERO A GRAAZZINI),十五年前曾从事钢琴演奏,现在佛罗伦斯音乐学院教授钢琴和室内乐。应邀参加大会者主要来自亚洲国家,也有的分别来自美国和英国。诗人们在有华丽雕象背景的舞台上坐了一长排,面对的却是空旷、寂寞和巨大的厅堂。同威尼斯大学的喧嚣和火爆相比,佛罗伦斯世界诗会却几近高贵的沉寂和肃穆。大会对外发出数千份广告,通过宣传同公众发生联系。会议是开放性的、而非封闭性的。仿佛一次诗歌的“联合国”式的会议,允许自由参观、旁听。一批一批的旅游者涌入会场,人数众多,他们自然成为此次诗歌大会的列席者和听众。

上午是大会的发言和提问,下午是诗歌朗诵,晚上是招待会。这类会议,不在人多,而在人精。但下午诗歌朗诵开始以后,大厅里热意骤然上升,听众比先前多了起来。观光者上了面对舞台的三楼高处,从走廊里俯瞰会场。诗人们一个一个的开始朗诵,我的朗诵被安排在后面。大厅空旷,回音很大。我的朗诵突然惊动了楼下的警察,咚咚跑上楼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把主持大会的主席吓了一跳,配合我朗诵的马克也一脸诧异神色,结果只是一场虚惊。在韦奇奥宫,我朗诵了我创作于文化大革命时期的诗《野兽》、《白骨》;也朗诵了我中期创作的《裸女》、《出生》和近年的新作《白日将尽》和长诗《一朵红玫瑰的力量》。我的朗诵由马克以意大利口语直接现场翻译。

参加这次诗会的胡冬,原本坐在台上,在我朗诵时,从台上被“震”到台下,坐在第一排,俨然成了我的听众。他很喜欢我的“行走的诗歌”衣衫,黑色的、红色的他都要,让我同雨兰脱下。我把我的脱给了他,雨兰的暂时保留。她表示,要穿着“行走的诗歌”T恤衫从佛罗伦斯走到罗马、从罗马走到那不勒斯、从那不勒斯走到庞贝古城、直至重返匹兹堡。全部行程走完后,然后给他寄到英国去。

夜里大家去赴晚间招待会,路上经过阿尔诺河上的一座廊桥。桥上两边全是出售金银首饰的灯火辉煌的店铺,温馨得不得了,美丽得不得了,使人想恋爱、对生活充满爱恋。招待会上一个同桌的英国听众,好意地表示说听我朗诵时的声音就想哭。胡冬坦然表示,这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混蛋,小布尔乔亚!他发表宣言说,诗歌应该在酒馆、大街和广场上举行,而不是由一个什么家族的人在宫殿或教堂主持!这家伙,原来是四川诗歌民刊“莽汉”的主要成员之一,曾在大学时举办过《大学生诗报》。

在佛罗伦斯“汉宫饭店”,胡冬对店主说,有什么上什么,全都上。转身又对我和雨兰说,钱要用光,一个不留。老板一旁闻言,以为碰上了一个财神菩萨,其实只是一介书生、性情中人。三个人的食量有限,但胡冬以为,食物是供品,除供人,也供同桌餐饮的看不见的神。西方人信神,中国人重人,但胡冬信神、也包括诗神。写作就是同神对话。每次吃饭也是一次对神的祭祀,然后由神再回赐给我们。

喝着啤酒,胡冬谈起唐代有一本官修的诗集,里面没有杜甫,李白也是了了几首,这本诗集很快就被人忘记了。诗就是记忆,就是语言,与传媒和网路炒作无关,与世俗权势是否认同无缘。中国大陆的一些人总以为编几本诗集,就进了文学史,就等同文学史,同样会很快成为废物、被人忘记。胡冬表示,他独行侠一个,不喜欢传自己作品给那些热衷“编”诗、“编”史的人,因为他们从身体到灵魂、从子宫到卵蛋都被强暴和阉割过!

自己也在旅途中,却先行送我们上了火车站,由佛罗伦斯赴罗马,而胡冬要去的是巴黎。见面就是分手,分手意味着隔离,隔离意味着消失,但愿不是永久。再见!胡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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