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俄羅斯的學習歷程，完成中國的學習任務

人類發展史有東西兩條截然不同的路徑。西方民族重視個人，強調個人的自由和權利，依賴認識能力，根據認識的發展，摸索適合人自由發展的制度安排，廣泛實驗了民主制，共和制，君主制諸多制度，以至達到自由，民主，法制的程度，近代以來，世界一體化，自由，民主，法制的西方遂成為世界前進的火車頭。東方民族以中華民族為典型代表，重視集體，開手即建立強化集體功能的專制主義制度，一條道走到黑，最終達到中央集權專制主義的程度，幾千年間，漠視個人的自由和權利，依靠體力，無視智力，迄無改變，近代以來，智慧封閉，精神萎縮的中央集權專制主義帝國，淪為世界的包袱。人類發展史上兩條道路競爭的結果，其實就是歷史的結論。中國應該棄舊圖新，學習西方，是毋庸置疑的真理。在與世界接軌的過程中，強調中國特色，就是頑固堅持中
央集權專制主義，只能使落後的中國更加落後於世界。介於東西方之間的俄羅斯民族，腳踩兩隻船，既學東方民族重視集體，採納中央集權專制主義制度，又學西方民族重視個人，追求自由人權，提高認識能力，不斷摸索最好的制度安排，造成俄羅斯進而又退，退而又進的歷史進程，值得中國借鑒。

俄羅斯的歷史比她遠東的鄰居中國要短得多，到公元九世紀，才以基輔為中心形成第一個俄羅斯國家，在蒙古大軍的鐵蹄下，到十四世紀才又形成一個新的俄羅斯中心－－莫斯科公國。這個年青的後起之秀一起步就顯示出好學的特性，第一次重大的學習就是接過蒙古人帶去的東方專制主義，建立中央集權的專制國家。這次學習的成就是如此顯著，不僅打敗了蒙古人，而且極大地擴大了俄羅斯的疆土，成為橫跨歐，亞，北美的世界第一大國。中央集權專制主義有很奇妙的力量，在造就一個大國的同時，也封閉這個大國，封閉的大國便由先進而落後，由富強而衰弱。中國是這樣，俄羅斯也是這樣。要向前發展，只有向先進學習－－這時的先進就是西方。在向西方學習的問題上，古老的中國和年輕的俄羅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然而，以創造中央集權專制主義起家的中國，和以學習中央集權專制主義起家的俄羅斯，學習的態度有很大的不同，取得的成果也大不一樣。

俄羅斯很快進入角色，從彼得大帝起，掀起學習西方的熱潮，展開融入西方的行動。彼得親赴西歐考察，親臨工場打工，歷時數載，歸而推動官僚貴族學習西方文化，興辦工場，發展貿易，改革軍制，甚至於在波羅的海邊境線上另起新都，用西方的技術和方式改造俄羅斯。這次學習與第一次學習不同，只學技術，不學制度，即用西方的先進技術強化落後的專制制度。由於學得用心，成績也很輝煌：蠻荒的俄羅斯迅速崛起，一次打敗了法國皇帝拿破崙，一次打敗德國納粹希特勒，兩度挽救歐洲，並一度成為跟美國平分秋色的超級大國。不過，畢竟中央集權專制主義太落後了，俄羅斯要發展，還得進行更艱鉅的第三次學習。

相映成趣的是，中國雖然也想學習，通西域，赴印度，下西洋，雖開闊了眼界，卻沒有見到比自己更高明的文明值得學習，開闊強化了封閉，學習實為複述。後來傳教士送來的西方文明明顯比中國傳統文化高，徐光啟貴為首輔，學為大家，皈依基督，翻譯名著，而後無嗣響， 西學不彰；康熙帝君臨天下長達半個多世紀，研習數學，重視科學，任命耶穌會士執掌欽天監，編纂叢書，任命傳教士組織大地測量，繪製帝國全圖，但後世影響，終亦了了；甚至到康熙的孫子乾隆，乾脆把送貨上門的大英帝國拒之門外。就這樣，坐井觀天的中國失去了學習西方，發展前進的寶貴時機，抱殘守缺，夜郎自大，開始落後於俄羅斯，最終貧窮，落後，愚昧到不堪一擊的地步，淪為工業化國家瓜分的半殖民地和勢力範圍。到回過神來，發覺應該「師夷之長技以制夷」，決心「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才開始第一次向外國學習：辦洋務，派留學生，練新軍，譯著作，以至變法，立憲，共和，共產，最高也造出衛星核彈，最亮也充過第三世界的冤大頭，但學的都是皮毛，又淺嘗輒止，三心二意，比起俄羅斯，終遜一籌，在世界上，也不過是個小角色。

更糟糕的是，中國至今走不出學習的初級階段，熱衷於引進表層的技術方法，不知思想和制度才是決定性的根本。因而儘管君主專制改成領袖專制，領袖專制改成政黨專制，改來改去，換湯不換藥，總擺脫不掉中央集權專制主義的陰影，學不到先進世界自由，民主，法制的真經，不能把個人的自由和權利，人的認識能力放在首位，雖然也由煤炭的蒸氣動力，而汽油內燃，而電能，而核能，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大纛下，也捧起一枝獨秀的GDP，卻掉進現代化的陷阱－－弱肉強食，貧富懸殊巨大的國家，無論有多少高樓大廈，汽車飛機，有多少富豪闊佬，大款大腕，都不是人類社會，而是動物世界。頭頂總設計師光環的鄧小平在設計之初，就預言過這種結局，「 如果我們的政策導致兩極分化，我們就失敗了」。（《一靠理想二靠紀律才能團結起來》《鄧小平文選》第三卷第八個五年計畫111頁）因為「社會主義最大的優越性就是共同富裕，這是體現社會主義本質的一個東西。如果搞兩極分化，情況就不同了，民族矛盾，區域矛盾，階級矛盾都會發展，相應地中央和地方的矛盾也會發展，就可能出亂子」。（《善於利用時機解決發展問題》《鄧小平文選》第三卷第364頁）所以，「風氣如果壞下去
，經濟搞成功又有什麼意義？會在另一方面變質，反過來影響整個經濟變質，發展下去會形成貪污，盜竊，賄賂橫行的世界，所以不能不講專政，這個專政可以保證我們的社會主義現代化進行，有力地對付那些破壞建設的人」。（《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會上的講話》《鄧小平文選》第154頁）他警告，「如果產生了什麼新的資產階級，那我們真是走了邪路了」。（《一靠理想二靠紀律才能團結起來》《鄧小平文選》第三卷第111頁）不愧是高瞻遠矚的總設計師，二十年後，「專政」特色設計得到底讓「我們真是走了邪路了」－－培育出一個食民而肥的權貴資產階級，貧富差距之大，幾為世界之最，而且愈來愈大。

美國人羅爾斯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就為一個正義的社會確定了兩條原則，「第一個原則：每個人對與其他人所擁有的最廣泛的基本自由體系相容的類似自由體系都應有一種平等的權利。第二個原則：社會的和經濟的不平等應這樣安排，使它們被合理地期望適合於每一個人的利益；並且依繫於地位和職務向所有人開放」。《正義論》第61頁）俄羅斯則在轉型期，經濟極度困難的時候，居民住房，用電，用水，教育，醫療，養老的優惠依然如故， 而中國的權貴資產階級則反其道而行之，公然走上不正義的邪路：住房說商品化就商品化，教育說產業化就產業化，醫療說產業化就產業化，土地說徵用就徵用，富者愈富，窮者愈窮，清平世界，蕩蕩乾坤，人吃人，煤吃人，水吃人，土吃人，書吃人，藥吃人，只有以食為天的動物，沒有同情心，沒有道德感，才會覺著這食人的盛筵是伊甸園－－實際上，這正是有那麼多的平民要偷渡出國，有那麼多精英要移民海外，有那麼多財主要藏錢美國的原因。與世界接軌，世界要正義，中國要權貴，沒有理性，不會從經驗中學習的人，無論在怎麼樣光輝燦爛的道路上，都會走到自己的反面。

俄羅斯則不同，他們早已走出學習的初級階段，理性而又尊重經驗。在中國學有小成，志得意滿，反修防變的時候，俄羅斯又堅定地邁出學習西方的新步伐，登上學習史上的第三個高峰：接受自由，民主，法制的最高成果，拋棄中央集權專制主義的傳統。跟以前的學習不一樣的是，進行這次學習，俄羅斯丟掉的不是愚昧，落後，貧窮的負擔，而是主宰世界的光環；作出這個選擇的，不是君主，不是領袖，不是政黨，而是普通的俄羅斯人；實現這場轉變，不是靠流血的革命戰爭，而是俄羅斯人和平的示威遊行；鞏固這種勝利的，不是鎮壓的暴力，而是俄羅斯公民的選票。昔日打敗中國的八國聯軍，今天還是主宰世界的八國高峰。儘管俄羅斯今後肯定還會遇到無數的困難，也可能發生反覆，但自由，民主，法制的軌道會保證俄羅斯人個人的權利和自由，會提高俄羅斯人的認識能力，會增加俄羅斯人的福祉，謙卑學習的後生，會再度成為教導世界的先生。過去我們說過，「以俄為師」，「蘇聯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歷史證明錯了；現在我們說，「以俄為師」，「俄羅斯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也許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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