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女孩與1元錢的貧困：年輕的生命就這樣終極

從北京城裡的那個學校回鄉已一週了,回來仍舊是往田裡,地裡到處亂竄,幾天中已走了三個村莊,印象還是原來的印象:田地裡的農民仍舊頂著熾熱的太陽一臉痛苦而無奈的勞作著,(下雨天雨水混合著汗漬滲透在布衣上緊粘著被烈日晒得黑裡透焦氣的單薄的身軀,仍舊蹣跚的步子更顯得頹喪),他們被艱酸的生活所折磨, 一雙雙深凹進去的眼神所透露出來的仍舊是對貧苦生活的無奈;艱苦的農活,貧困的生活,歲月輪迴,表情仍舊是一臉的茫然……

雖自小就在農村度過,也看著農村的面貌在逐步的改變----這算是造物主給農民對未來的一點點希望,但相對於目前正日益巨步拉大的城鄉差距,心裏總有些許說不出的痛苦.農村的現狀,農民的問題,最根本的實際,除了貧困還是貧困,而先現在什麼貧窮困苦的事情,視聽得太多,貧困已經使人習以為常.然而,今天我來到外婆家的這個村子中,卻聽到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這確確實實是個驚人的例外:村中一個正在讀初二的15歲的女孩喝農藥自殺了----而原因僅僅是為了問找1塊錢而沒有辦法!

本想去她家向她家人打探個究竟,但兩次不見人,由於民間中的世俗傳統,我也不便再去.從幾個旁人口中得知,由於農民生活貧困,她爸爸不甘心務農,便去了廣東,到廣東後又不務正業,經常嫖賭.之後父母離婚,她媽媽也拋下她,遠嫁他人,從此父母再也沒有回過家門一次. 這女孩自父母離去後只跟隨她爺爺過日子(奶奶)已去世,所以也就成了實際上的孤兒.

她上學的費用從小到大,一直是靠爺爺養著一頭老母牛每一年生下一頭牛犢養大後而賣的錢,另外生活上的開支就是靠種些穀物之類來賣才能熬過日子,其他沒有任何額外的收入.從這可以試想得到:這女孩上學就依靠這頭老母牛,若運氣不好,它有一年不生牛犢的話,她就不得不失學.生活是這麼的殘酷,爺孫倆就這樣靠著這頭老母牛過日子,都希望至少能念到初中畢業.但老天也不同情貧苦的人,但該發生的事情終究得發生,即使是最大的不幸.

現在的教育,大家都知道是個無底洞了,讀書讀得越高,錢就用得越多,現在的大學與農村的孩子多半是無緣的,這個就不用說了,所以對農民來說即使是鄉鎮的初中也是困難重重.

對於她這樣一個極大不幸的家庭,連親人的幫助都得不到,自然就更談不上社會以及國家的支助.也許是農民的極度貧困,也許是錢在這個社會中所起的作用越來越大,在貧窮與金錢的作用面前,對誰而言,都是極大的矛盾;也許農民是因為貧困而提到用錢的時候內心就發慌,甚至是恐怖.在需錢的教育與貧困的家庭面前,我想誰都不知怎麼選擇,也沒有可選擇的辦法來選擇,所以,在這個女孩再次向她爺爺找錢----僅僅是問1塊錢而得不到的時候(可能確確實實也沒有!),她選擇了死亡----這是愚蠢的選擇,也是最無奈的選擇,也許,這也是這個女孩唯一的最好的選擇----因為不管是在學習,還是在生活上,在這個所有事情都越來越難辦的社會,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金錢.而在貧困又不幸的家庭面前,在需要錢的時候是多麼的尷尬,是多麼的痛苦;在面對這個社會,在面對不同的階級群體,在公平也被嚴重忽視的時候,可能選擇離開這個對她不公平的世界是最好的選擇.

年輕的生命已經走了,為了1元錢而選擇走向死亡,也不知是這個時代的進步,還是這個時代的尷尬;我也不知有多少人說她愚蠢,也不知有多少人會表示同情;我也不知像這樣的事件在其他鄉村是否存在,而若是存在的話,這在我們國家又會有幾多起,而這是否還會在繼續.

生命是寶貴的,但在貧困與所需的金錢面前,生命卻顯得這樣的脆弱,也不知這是她個人的悲劇還是這個社會的悲劇.15歲的學生,也許還有很多很多不懂,尤其是對現在這個社會,但我想她應該瞭解愛,也也許正因為有愛愛而她看不見也得不到,才會這樣的選擇,所以我總感覺這是她對這個社會的不公平的控訴----畢竟,不正常但又不得不正常的事件她已經用自己的年輕的生命來上演了.

提到"三農"問題,總是令人傷感的,關注"三農",解決"三農",千條萬條,最根本的一條就是憲法與教育.只有憲法與教育才能挽救中國農民,中國最大的問題是農民問題,農民最大的問題是教育問題，教育是社會發展進步之根本.作為中國最廣大的人民群體,一直是構建和諧社會的目標與主體,和諧社會要知法守法,更要保障和維護農民的各種權利;和諧社會要擺脫愚昧落後,更要提供和支助農民各種所需的文化知識.而現在最根本就是農民的孩子----因為9億群體的下一代決定未來20年中國整體社會的走向.

而現在以我們國家的現狀而言,教育問題是突出的,鄉村教育形勢更是嚴峻.原本打算回鄉兩個月的期間跑遍全縣13個鄉鎮,然後草個<<回鄉走訪錄> >----尤其是鄉村教育.但聽到這件事之後,頭腦一片空白,思想彷彿已經沒有了意識似的麻木.不盡人意令人更痛心欲絕的事件每天都在上演著,很多事情已經是無能為力.身為邊緣人,即使盡萬分力氣地去關注,但可能也沒有可以解決的辦法.由此,便突然地感到記錄這些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畢竟自己不是救世主,再記下去,只能使更多的人搖頭,只能聽到更多更沈重的嘆息,也可能引起更多無所用心甚至是惡毒而懷有敵意的猜測……

事情遺憾歸遺憾，但必須得面對，提到這個教育，這有件事又不得不提，而從中我又有了更驚人的發現：我一個親戚的女，剛剛參加完中考，分數還沒有出，便接到了一所來自北京的中等專業學校的錄取通知書。是屬於什麼等級什麼類別的學校尚不清楚，但聽說是縣教育局親手下發的通知書。還僅僅是初中畢業，成績不怎麼優秀，卻接到什麼教育局下發的通知書，也雖然只是中專，但打上「北京」（首都）的旗號，而且又有行政性的教育部門做名義上的認可，自然驚動了鄉里鄉外；又聽另一個親戚的女說，他們還沒有參加中考的時候，有個北京的高中就來招生了，是什麼性質的高中她沒有說清楚，但她說學校領導都極力推薦打出的廣告便是「長期可與北大、清華的高考狀元零距離學習上的指導交流，可分享他們成就高考輝煌的成功之路。」再加一些「低學費，高質量師資，獎學金、扶貧款」之類，據說不少學生已經報名了。

社會也很現實，什麼事都如此，只要一打上「首都」或是「北京」的標籤，結果往往就會大為不同，這些學校也一樣，對這些我也不想再做什麼深入的評論，但此時真為她們感到膽顫心寒：在燕園的時候，就經常有一些看似匆忙行走的陌生人前來搭訕:「同學，想做兼職（教師）嗎，工作輕鬆，收入客可觀，一天200元僅3節課，教的都是農村裡出來的孩子，聽話又努力，一點兒不費勁，最適合在校大學生。」以及校園裡到處貼滿的聘短期（家）教師的廣告，我有兩個同學試做過幾次那些「學校」的「教師」，深有體會，只是笑笑之後搖搖頭）。

而它們會不會成那些學校的「學生」我不想猜測，但以現在私立學校氾濫，教育部門缺乏有力監管的情況下，我始終不大樂觀便更為她們擔心著，畢竟有這麼一些手，現在正打著「教育」外加「首都」的幌子正悄悄的伸向對社會不大瞭解的偏遠的山區。

像這樣在一些教育行政部門（官員）和學校領導的「指導」與「建議」之下，是否有更多的鄉鎮學生會選擇，而結果會怎樣，相信以後會有答案，但農民的子女是折騰不起的，所以但願以後看到的不是父母為其落淚及社會的唏噓聲，但願……

提到教育，還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這也是令人無語的嘆息：前兩天剛聽到的消息，本鄉有個村外出打工的青少年，9個一串，連續被抓。他們在深圳、廣州、中山一帶進行偷騙打搶（形成了一個犯罪團夥，還有3人在追捕），9人當中，最大21歲，最小15歲，其中有兩人是親兄弟，這12個人，只有3個人初中畢業，而裡面有幾個人也被抓放數次，進派出所、監管所就像是進自家門。對這些同齡人除了感到心痛之外我也不想再評什麼，畢竟自己有幾個兒時的夥伴也是走向了那條路，他們穿梭在南方最繁華的城市，玩樂在最高級的燈紅酒綠之中。還記得小學的時候為了爭班上分數第一而你追我趕，幾個人白天一起上課，晚上一起做作業，那時有相同的目標有同樣的理想。但現在各自卻都成了思想及行為上完全對立的人----雖然還是朋友。

沒有人願意去做壞人，更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生命與青春來開玩笑，但沒有辦法，農村生活的無奈。使他們選擇了那條「罪惡」之路，我承認，我挽救不了他們，只有在去年寫下了《沒有花開的春季----都市夜行客》的劇本作為對他們思想，心理和行為或是對這個社會的寫實，我沒有辦法挽救他們－－可能他們此時在五星級賓館，也可能在派出所。

不僅僅是對農村，而且是對整個社會，這都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群體，他們痛恨著罪惡，也正在行為著罪惡，在有些事情面前，很多事情往往是說不出的矛盾。10幾歲應該是享受陽光照耀雨露滋潤的時候但他們卻走向了罪惡，成為了這個社會都所痛恨的人。生活的無奈及教育的缺陷，造就了他們對這個社會的極其片面的認知，使他們為了爭取到自己想像中的公正，為了玩轉他們意識中的金錢世界，他們一步步脫離正軌，而且越來越大膽，進監守所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畢竟鬥不過警察、鬥不過龐大的國家機器，所以只能造成社會的悲劇----雖然有時是很風光很風光。

現在也不知他們流竄在哪個角落，放假的時候和其中一個打了一個電話，口氣仍舊是兒時的調皮----「哈哈，派出所是我的第二個家，怕個啥呀，老天要我們走這條路，注定要我們做壞人，我也沒有辦法……只要不弄死人，什麼事都可以大膽去做，一切都要向錢看，一切手段都要用，哈哈，我們要的是錢，社會還是需要我們的，哈哈，玩的就是心跳，活著圖個精彩刺激，哈哈…… 誰不想活個人樣，沒有錢你連屁都不是，你個書蟲子呀，怎麼越讀越笨的。我們是很壞，可比我們壞的那些人模狗樣更壞，你不懂，社會的進步也是需要壞人的，哈哈，特別的告訴你,富人就是要為我們打工……」，聽著這些話，想好好的想想,但越想越怕！所以還是停止思想！走向那條路，原因是很多的，但為什麼大都出在農村！我知道,他們不笨，他們也是聰明的，如果不是生長在農村，如果家裡有錢上學，他們現在也應該是在大學的校園裡，也可以成為世人羨慕的天之驕子；如果他們能接受到正規的教育，如果他們能夠得到國家和社會的同樣的關照，十年之後，他們也同樣可以對這個國家驕傲的宣稱：我們也是建設祖國的人才；如果他們能有機會完成學業，如果他們也像城裡的孩子一樣有條件，如果……所有的一切美好的假設都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支離破碎---只因為他們活在貧苦的農村，只因為他們是貧苦農民的孩子，只因為他們想得到那份社會的公正----而在沒有文化知識的提前下，只能無奈的成為社會的「罪人」

現在他們在危害著這個社會，這是社會的不幸，但如果社會能給他們同樣的平等的機會我想他們也會公正的對待這個社會，所以，我想，這不僅僅是他們自身的責任和悲劇，也是這個社會的責任和悲劇。畢竟以現在教科書中最流行的「經經濟人假設」而言----人都是自私的，而在這個傳統美德嚴重喪失，道德品格日益低下的現在，如果那個理論成立，如果是正確的話，我敢大聲的說：他們並沒有錯！

不想感慨太多，除了痛心之餘，還是希望這個社會多點公平多些公正，不然受災難的也是這個社會，給農村的孩子以希望，就要給農村的孩子以教育，要想穩定這個社會，就先要考慮這個國家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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