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解構與道德淪喪

作者：魏蹈拭發表：2010-09-14 04:17

隨著人的觀念的改變以及理想的破滅和信仰的喪失，語言呈現解構的跡象。這種跡象表現為某些常用詞語及其組成的句子含義發生明顯改變，且往往變成原義的反義。例如「小姐」這個詞，原本指清純可愛，冰清玉潔的未婚少女，現在幾乎成為賣淫女的的專門稱呼。又如「同志」本來是對同事或陌生成年人的尊稱，現在經常用來稱呼關係密切的同性戀夥伴。這些常用詞語發生解構，由其構成的語句自然也會解構。

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語言發生解構還不是很明顯，而官場語言的解構就比較突出。如「改革」原指改變舊的僵化體制，出臺有利於底層民眾勞動致富的政策。現在往往指權貴階層出臺有利於實現他們自身利益最大化，卻不利於民眾利益，甚至使他們處於被盤剝掠奪境地的政策或法規。「維穩」如今成為不折不扣貶義詞，監控限制騷擾維權或異議人士活動，暴打，抓捕，關押上訪者都已經成為「維穩」的註腳！至於「和諧」，早已淪為禁言封口和網路刪帖的同義語！

官方壟斷的主流道德話語，是官場語言的重要組成部分，這種道德話語的解構更突出。道德話語具有兩種意義：一種是描述意義，指道德語言用來描述，記錄或揭示道德事實（或現象），包括根據真實道德事實進行道德判斷和推理，從而得出合乎實際的道德結論。即便所描述的是未來的比較理想化的道德前景，也是以當今道德現狀為依據的。否則道德理想就成為無法企及的空中樓閣。另一種是情感意義，指道德語言是個人情感和主觀態度（包括興趣愛好需要慾望等複雜感情）的表達，這種語言背後必然存在可以感覺得到的道德感情。道德話語的解構是以上雙重意義的解構。

描述合乎道德的事實，反映道德狀況，是道德語言的基本意義。但如今官場道德語言不僅不反映實際道德狀況，反而成為掩蓋不道德狀況的工具。這種情況在貪官身上表現得很突出。淮南市人防辦公室黨組原書記、主任陳萬華被調查時一邊表白自己「干乾淨淨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一邊對舉報人打壓,同時還不忘繼續收受賄賂,甚至被「雙規」的前三天,還利用休息時間在辦公室里加班「點鈔」。他的道德表白與其思想意識和行為表現的事實完全對立，在此道德語言明顯被解構，全面喪失描述反映道德事實的意義，成為貪官掩飾貪腐罪惡以及自我標榜和作秀的遮羞布！

官方道德語言不僅不能描述和反映實際的道德狀況及其發展趨勢和前景，而且還跟真實道德現狀完全相反和形成鮮明的反差，使冠冕堂皇的道德表白成為掩蓋腐敗墮落和醜陋的遮羞布，這種道德語言解構現像在官場和社會上普遍存在。如所謂「三個代表」，實際上黨只能代表極少數權貴根本利益，只能代表那些太子黨掌控的壟斷國企的「生產力」，只能代表封殺批評的吹牛拍馬文化和網路防火牆文化！所謂「權為民所用」，實際上是權為自己和親信所用，「情為民所系」，實際上是情為二奶小蜜甚至娼妓所系，「利為民所謀」，實際上是利為家人親友所謀！所謂「立黨為公，執政為民」，實際上是立黨為私，執政為己！

相對於描述意義，道德話語的情感意義更重要。道德話語作為人類情感的表達，其背後一定存在真摯的道德感情。古人所說的「良心」或「天良」，以及「惻隱之心」，就是這種話語背後所存在的道德感情。心理學家做過道德問卷測驗：問站在橋上的你會不會把身邊的胖子推下去，以阻擋橋下急速駛過的列車，從而挽救前面鐵軌上躺著的幾個人生命？結果多數受試者回答「不會」，此時核磁共振儀可以測出受試者頭腦中強烈的情感活動。類似這種在任何情況下，無論理由多麼充足都不忍出手殺人的慈悲之心，就是人類道德的本源和心理基礎，也是伴隨道德話語必然會出現的道德感情。對那些頭腦中主管情感的區域發生病變的人做以上道德測驗，發現他們都作出推（殺）人堵車的回答，因為這些人道德感情喪失殆盡，所以容易做出殺人的決定！

然而在當今中國，道德很大程度上不再成為個人真摯情感的表達，官場道德話語的情感意義早已解構，冠冕堂皇的官方話語背後並無一星半點道德感情可言！如原人大副委長成克傑曾經聲淚俱下地說：「看到災區人民受苦，我真不好受呀!」但他後來竟穩穩地坐上了「第一貪」的交椅。可見他做出這種道德表白，心裏並無廉政恤民之情，而只有刻意掩飾的貪腐掠奪之心!又如在城市「舊城改造」和「新農村建設」中，有的官員強拆征地，雖然嘴巴上講的都是諸如「改善居民居住條件」，「建設美好家園」之類動聽的言辭，但實際上對民眾的房產土地虎視眈眈，包藏掠奪搶錢貪婪之心，有的甚至利令智昏，喪盡天良，到了逼死人命都不肯收手的地步！可見主流道德話語背後不僅毫無道德感情，而且具有巧取豪奪，貪贓枉法的不道德心態和情感！

道德情感的喪失和解構現像在官場普遍存在，並且正在向民間迅速蔓延，而這卻是官方推波助瀾所造成的結果！例如在突如其來的天災人禍和惡性突發事件中，那些災難罹難者家屬往往悲痛欲絕，表達對失去親人的深切哀悼，強烈要求追究製造人禍的貪腐官員責任，這些原本都是有利於淨化人心和社會的神聖道德情感的表達。然而此時官方往往強調「大局」「穩定」，要求罹難者家屬「情緒穩定」，講的冠冕堂皇，振振有詞，卻毫無慈悲憐憫之心，只有對災難受害者和問責究責民眾冷漠無情，猜忌敵視和打擊報復情緒以及掩過飾非力保烏紗等醜陋邪惡的心態和情感！所以才會強行剝奪罹難者家屬表達悲痛和哀悼親人的權利，甚至拘捕發帖透露災難真相，問責貪腐官員的民眾！官方如此打壓人們哀悼親人和追究貪腐這些道德情感的正常表達，只會削弱和消解民眾道德情感，加速民間道德話語和道德情感的的崩潰和瓦解！

包括民間道德語言在內的所有道德話語的全部意義基本上都解構了，道德的實質內容被全部抽空，使道德成為純粹的語言遊戲和作秀技巧，並且許多不道德的內容被填入道德的空殼，結果必然導致社會道德全面淪喪。於是社會上才會出現那麼多諸如人與人之間互相投毒，食品安全危機加劇，公務員心如蛇蠍，看見被強拆戶有人自焚卻無動於衷，甚至還要阻止別人去救人，以及偷盜搶劫謀殺層出不窮等不道德現象。之所以產生這些不道德現象很大程度上源於道德話語的解構，這一方面造成道德語言不能反映現實，使道德及其話語成為有害無益的作秀技巧，另一方面造成人的道德情感喪失殆盡，甚至被不道德情感取代，使人失去踐行道德和拒絕不道德的心理動力，所以才會造成人的墮落和社會上一片亂象。

雖然道德話語的解構是社會道德逐漸墮落帶來的，但另一方面道德話語的解構又從根本上瓦解社會道德秩序，大力推動和直接導致社會道德大淪喪。要擺脫這種社會道德大淪喪的局面，就要取消對民間道德話語的限制和打壓，使民間道德話語逐漸擺脫被官方道德話語同化而日漸式微不斷解構的局面，讓民眾在不同場合，特別是在遇到惡性突發事件時能夠自由和充分表達類似那種悲痛欲絕，深切悼念遇難親人和憤怒譴責製造人禍腐敗官員的真實道德情感，允許人們對政府作出發自內心的十分過激和情緒化的道德批評和輿論監督，甚至採取大規模示威抗議等另類道德話語表達道德和利益訴求，只有這樣才能構建真實有效內涵豐富意義完整的民間道德話語，並推動官場道德話語大眾化，有效避免道德話語被解構的命運，從而徹底擺脫社會加速潰敗道德全面淪喪的發展趨勢，推動社會道德不斷進步。

從歷史上看，社會道德的進步並非人類心平氣和的道德批評討論，以及四平八穩波瀾不驚的官方道德教化的理性過程，而往往是狂轟濫炸式的社會道德大批判和民眾情緒大發泄的非理性過程。如果沒有五四運動時期對封建禮教的猛烈批判，甚至沒有今天的男女平等和戀愛婚姻自由，如果沒有文藝復興時期歐洲人文知識份子對當時政教一體化的封建教會制度和道德秩序的振聾發聵的大批判大聲討，就沒有他們人文思想在當時的歐洲傳播和逐漸被人接受。事實表明，眼下官方採取草木皆兵的高壓維穩措施，生怕民眾對社會不公和愈演愈烈的腐敗現象和自身利益日益受到官府嚴重侵犯盤剝做出情緒化和過激反應，不惜一切代價維持整個社會幾乎萬馬齊喑狀態的倒行逆施，只會加速社會潰敗和道德崩潰的進程！而官方允許的那種和風細雨式的或小罵大幫忙的對政府監督批評，以及官方開展的道德灌輸和教化，這些缺乏真情實感和現實意義的作秀式的道德批評或教育活動只會對道德話語的虛假性和意義解構起推波助瀾作用，對推動社會道德進步和政治變革毫無用處！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来源:來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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