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寻曼哈顿》----画框边上的美国梦

发表:2004-01-18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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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画市

曼哈顿的街头艺术早已走上正规化了,街头艺术家们为了方便操作,除了那些尺寸不限的原作外,印刷品基本上都用了标准尺寸的镜框和卡纸--因为有现成的批发货。镜框分几种不同的尺寸,连镜框一起出售的印刷品通常售价在二十至二十五美元。相对镜框来说,卡纸的种类就更多了,不仅质地不同,颜色多款,内框尺寸可以自由改变,而且层数任挑,应有尽有。

有些人看准了这个艺术品配套供应市场,弃艺从商。有一位上海画家,是纽约大学艺术系毕业的,多年前就进入了这个新生的市场。如今他有了自己的商店,专做批发,供应从影印、卡纸到镜框一条龙服务,生意很红火。他自己不能亲自去卖画,因为没时间,便请人帮他卖画。

在曼哈顿雇人卖画的大有人在,规模大的有一二十个雇员。雇主们开着一辆大汽车,清早就把卖画的桌子、架子及装画的箱子,分别送去曼哈顿各个街口。九点钟,卖画的人来“上班”了,搭起桌子,竖起架子,挂上画。布置妥当后,悠悠然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看看报纸,喝喝咖啡,等着“开张”。中午,买个饭盒、热狗,或者叫个外卖,有生意就做,无生意就坐。五点钟一到,就收拾起桌子、架子,放下堆好,等老板的车一来,相帮着把东西搬上车。有时老板晚到了,他也可以把东西留在大街上,自己先走。这种工作是拿日薪的,一天五十或六十美元不等,主要看你英语好不好。营业额超过一百美元后,另外分红,一般是三七开,老板拿七,雇员拿三。营业额过了二百美元,分红情况又不同了,四六开,反正多劳多得吧。

另有一种打工的方式,是雇员和老板对拆账,卖多少算多少,没有底薪。通常是扣除了成本后双方对分。

当然,如果你给顾客打折,那就不能在老板的那份上扣了。这种方式,对老板来说相对风险少;对雇员来说,虽然有压力,但只要有生意,收入也很可观。

上海大学毕业的小余,初时在餐馆打工,太累了,改做卖画的工作,第一个月下来赚二千多美元。小余比较在饭店打工和卖画这两份工作,觉得后者可以和人有较多的沟通,英语进步也快多了;另外,比起做侍应,受人尊重得多。

这种对拆分账形式,每天都要结算,较为繁琐。有一种卖画方式,比较省心,就是把自己的画批发出去,一次就是几百幅,银货两讫。我的朋友安琪就是采用这种方式出售自己作品的。安琪不是画家,却凭着自己对艺术的爱好,独创了一个画种,极受各种肤色游客的欢迎。她用这种独创画,支持丈夫读完了两个学位。

如果以上几种方式都不能让你满意,那就可以学学小陈,自己做老板。小陈来自河南,在老家是做文员的。他的有利条件是哥哥在曼哈顿开了一个照相馆,既是老板又是摄影师。小陈卖的是哥哥拍的纽约风光照,“货”是向哥哥批来的,亲兄弟明算账,没有特别的折扣。

最后一种“生意”经,就是“自产自销”了,大多数都是西方画家。在五十三街有位画西藏题材画的中国人也属此列。他们不管什么行情、潮流,自己画,自己卖,从不假手于人,也不眼热别人发财,几十年如一日,可算是大街上“纯”得可爱的艺术家了。

寻找画廊

柏克莱大学在美国大学排名榜上,总在前五位,也是惟一一所建在城市里的大学。柏克莱是一个小城,人口只有十二万,但学生就占了三分之一。活跃的学校文化,也给这个小城带来了生气。

我前后在柏克莱堂兄家住了三个星期,还给他出难题,要在柏克莱寻找画廊。

堂兄拿着从黄页电话簿上抄下的全部的画廊地址,带着我出发了。在大学附近有一家规模较大的画廊,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专门经营印刷品的商店,从名师的大作到无名者的小品,分门别类地分布在架子上或木框内。没有装框的凡·高的作品,价格在五十美元左右。一些装框的画,价钱标得很清楚,画片多少钱,装框多少钱,多数是装框的钱贵过画片本身。第二家画廊真是徒有虚名,简直是个大杂货铺,衣服、饰物应有尽有,墙上还贴著作为广告用的结婚喜庆照片。写在纸上的第三家画廊已经变成了一家餐厅。第四家,也是最后一家,倒闭了。我真是纳闷,为什么找不到正宗的画廊?理由可能只有一个:柏克莱人不需要买画,因为自己都会画。

在寻找画廊的路上,无意间发现了一个摄影画廊。我非常喜欢它的格调、布局和灯光。我仔细地欣赏着四周,发现不仅摄影作品的排列相当有艺术性,而且还放了别人寄售的一些陶艺和玻璃制品作装饰点缀,既高雅又实用,一举两得。意外地,我还发现有两幅真丝画,完全不同于中国的绢画,是用丝巾质地的材料作画的,非常之别致,听说是出自于老板朋友的手笔。

看来在柏克莱寻找画廊的愿望落空了。堂兄建议我去旧金山找找。我去了旧金山那条名为Shuttle的街,是旧金山画廊集中之地。有位朋友向我推荐了当地的“中国画廊”,它的老板柴学斌来自台湾。移民美国之前,他先去学装裱及修补旧画,他觉得这是一条可以接近艺术的捷径。到了美国之后,他开了一间装裱店,不但接触到了大量真迹名画,提高了艺术修养,还交了好多收藏家朋友。他同时去当地的艺术学院上课,了解西方艺术。接着,他又去旧金山自由市场,目的是为了接触更多的顾客。但那时他还没有画源--怎么办?卖台湾月历。

当然,那些都是名画挂历,一做就是一年半。他留下每一个来买月历的顾客的地址电话,因为那些人都十分喜欢艺术。直到他认为手头买家积累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向大陆进发,去寻找书画资料和艺术珍品。到了一九八八年,他自觉有实力去开办一家画廊了,他的装裱店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中国画廊”。

柴先生选画很有经验,第一靠自己的眼光;第二挑选够层次的,例如曾参加过全国美展、出版过画集的画家作品;另外,美术学院刚培养出来的人才也是他的目标。

谈过了画廊的成长之路,我又向他探究经营之法。他在大陆搜集画源,两地的物价差别,已能保证他不致亏损;而在每次代理一个画家前,他还要为这画家举行一次画展,了解市场反应,如有潜力,他就更加大力推广,组织报刊宣传。不少中国画家就是通过这条途径从“中国画廊”走入美国,走红艺坛,并走向世界的。

从画廊创办至今,柴学斌差不多为画家们举办了三百次画展。每月一次定期为客户举行的现场作画表演及学术演讲,也把画家和观众吸引在了画廊的周围。

教美国人画画

这天,我来到长岛,访问一位曾在上海和美国的大学里担任过教师的上海人--王大宙。他的大屋很有特色,西班牙式的建筑,坐落在海滩边。装潢和摆设极有艺术品位。从厅里的小古董雕像,到沙发上看似随意扔放的Throw(一种织品的长毯)都是精心之作。甚至洗手间那装纸巾筒的铜制小篮筐,竟也是艺术品:那是不知从哪儿觅来的镂空的古董铜筐,放在坐厕一边,里面摆满了一筒筒白色的厕纸卷。色调既符合全屋的基调,铜筐又暗示出主人的喜好,实用而又高雅。王大宙有这个艺术功底,他未出国前曾接触过舞美,那出名剧《于无声处》就是他担任舞台设计的。把他的家称作艺术馆,丝毫没有夸张。现在,他已有了好多家自己的公司,经营的范围很广,有纺织品、化妆品、礼品及室内摆设工艺品等。他本人不仅担任执行董事长和总裁,还直接领导和参与各类产品的开发设计。

可今天我所要采访的,并不是这一切。我有兴趣的是一个中国人,怎样在美国的高等学府里教西方艺术。那一年,他在纽约州立大学任教,同时教二年级人体、三年级油画、四年级水彩。王大宙很高兴我能关注他的那一段人生经历,他说:“你知道吗?当你被通知要开课时,你手里所有的资料只是一张从电脑中打出来的学生名单和上课教室的号码,没有教纲,也没有教材,这跟国内全部依据模式的作法有着天壤之别。那时,我的英语词汇量还有一定限度,要准备三个半小时的讲话,二十多个学生围着你,让你谈整个学期计划,如何实施,怎样完成。学生们随心所欲,有的喝可乐,有的吃零食。作为教师,你不仅要组织自己的讲词,而且还要应付学生突如其来的发问。”王大宙随手拿起搭在沙发上的Throw,“比如Throw,在欧洲的家庭中,看电视的时候,用来盖一下身子,遮一下腿;在中国则是用来遮灰,保持沙发的干净。中西文化在细微之处都有着明显的区分,更何况在高等学府的教学之中。”

国内的教学非常注重“制作”,而国外却着重“创意”。国内老师会拿着学生的习作指点,这儿不好,那儿不好,充分指导。而国外老师拿着学生的作业,总是频频点头,表示充分理解。

王大宙最初也想把国内的教学法(诸如注重技法、技巧)拿来帮助学生们提高,不料有位女生哭着鼻子说:“你难道不能找出一点我好的地方吗?你为什么从来不肯对我说一个好字?”在国外,没有人拿着莫奈的作品去讲评,因为同样一幅画每个人的感受都可以不同。在国外没人讲师承,自称是“刘海粟的学生”或“张大千的弟子”。我就是我,要做就做张大千,而不是标榜为谁谁的弟子。

他们可以听着一首音乐去创作,而绝不会去模仿某个大师的手法。后者是千手一面,画得再好,也不过是重复了他人的艺术。而前者,不同的感觉会产生不同的想象,不同的想像力就会爆发出独有的艺术灵感,不同的画面也随即出现。就用水彩画来举例吧,如果你从音乐中感受到了气势磅礴,可能你就会采用湿画的手法去表现;而如果你从音乐中感觉出有一种清晰、明亮的氛围,那么你会采用干画、透明覆盖的手法体现那明快的色调。总而言之,绘画手法和技能完全是为想像力服务的。

学生把家庭作业拿回学校听老师的讲评,而更多时间是自己在阐述,并不强调什么明暗关系、结构,却更多地介绍自己的创作意图、感想及感情,讲的内容远远超出了画的本身。还是那个女孩子,画的是一双她心爱的鞋子,只是一双普通的鞋子,可是她足足讲了大半个小时。甚至从脱下这双鞋子的不同放法,可以看出她和男朋友上床的关系,和男朋友的鞋子交叉搁在一起,两人肯定在缠绵,如果她的鞋子被踢得很远,那他们一定是激情奔放了。不妨这么说,国内学生拿着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来见老师时,会谦虚地要老师提提意见;而西方学生则是拿着自己的作品来向老师寻求肯定和赞扬的。

那么,国外的艺术教育是否都是以学生为主?王大宙说:“不能这样理解。国外教育只是从尊重学生个性出发,不强求一律而已。这对教师来说,更不容易。”

鉴于王大宙在东西方都当过老师,我请他对目前国内正在学艺术,而且有愿望去国外进修的青年,给一些忠告。他毫不犹豫地说:“马上停止绘画,停止继续再练基本功,尽量地去多看西方的作品,去理解各种流派的演绎方法,看不懂没关系,把疑问放在心里,然后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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