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女囚(二十八) 爱美的死囚

作者:孙宝强 发表:2009-05-31 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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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美的死囚又换监房了,这次我和小安徽分一起,这让我乐坏了。小安徽是赴沪拣破烂一分子,拣着拣着犯销赃。即团伙又公判,量刑之重不言而喻。

"唉!实在太穷了,整天想的是发财。"小安徽既不忌讳也不掩饰。"三年还有一年半,娘瘫爹瞎一家子。"说到这她多云转阴。"我要争取早一点回去。"她给我一套行动纲领。具体实施如下:铁门开后,她先冲出去领配料,我负责收拾小监。领料要本着多多益善,奇货可居的原则,即使受到白眼辱骂,绝不后退半分;整理监房要本着‘鸡蛋里挑不出骨头'的真功夫,既使受到贾母刁难,绝不能落下扣分之虞。中午吃饭,她吃饭我守护,她餐毕我再去吃,避免成品被窃。收工时,我能蹭一分则蹭60秒;她则一马当先冲水斗。内务整理后,拿着配件奔小号,就着余光继续干。没铁架咋办?没铁架用手托着;没工具咋办?没工具就用御用工具。镊子钳一尖二薄,丈夫的功夫,可以和铁棒磨成针的老太媲美。

竹制镊子钳和有机玻璃镊子钳各有千秋,夹零件和薄膜时,交替使用轮流执政。"干什么?"当我们正做的欢时,厉喝从天而降。"哪来的工具?"

"报告队长,她们私藏镊子钳。"老三毛鬼魂般窜出。"终于逮住了。"

"私藏工具?"队长的脸冷了。我赶紧把镊子钳伸出去。"报告队长,这是我丈夫做的。"

"自己做的?"队长抚摩着镊子钳。"就像工艺品。"她走后,互相组继续行动。

"来人了!"兴奋的声音里有不可抑制的躁动。监狱里有二大节日,一是国定假日,二是新犯人进监。新犯人来到,就是石子扔进池塘,涟漪可荡漾好几天。要不是监狱对打听案情作了严厉规定,这里完全能成立犯罪基因数据库。

"来了一个很老实的女人。"小安徽赶紧把最新情报捅给我。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门口,脸蛋白皙,五官玲珑,气质高雅,简直是老刀牌香烟上走下来的尤物。

"快放水。"我赶紧招呼。可她亭亭玉立,一动不动。小安徽扯下她的盆,朝水斗冲去。

"几年?"小安徽一边整理监房一边问。美人做了V手势。"二年。"小安徽要看番号却被她挡住。"别神秘。"小安徽把自己番号让她看,又把我番号给她看,她想用二个人的秘密来换她的秘密。但美人双手挡胸,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英姿。

哨子响了。小安徽跳起来铺被褥,美人依然静如处子。"你快铺啊。"美人只是一捋发。凭心而论,捋发动作酷似江姐,既带动感,又带凛气。看来她不是俗人。

二分钟后我入睡。朦胧中美人不停地动。她动她我睡我,这月产量还有一个大窟窿。

起床哨子尖叫着。小安徽利索地爬起,我闭着眼把手伸进袖管。"起来!起来!"虽然小安徽的分贝很高,但美人如安琪儿样酣睡。

"快!快!"小安徽气急败坏,安琪儿稳睡不动。她不起来,就不能掀板洗脸刷牙;她不起来,就不能整理蒙古包。分数是一损俱损的连环套。"再不起来我掀被了?"小安徽终于下了最后通牒。

"......"美人喉头发出模糊的声音。‘哒'一声,队长开了门。

收工时美人交了3只电容器,一上检验台,就发出‘吱吱'的怪叫。确切地说,美人今天产量是0。

"她不是二年,而是杀人死缓二年。"我一进门小安徽就咬耳朵。"她杀了她丈夫。"我瞥了美人一眼。此刻她头倚在墙,孤独孤寂楚楚动人。不要说须眉,就是我也怜香惜玉。这样的杀人犯,一定被逼上梁山。

晚饭后,我力邀她加盟互助组。虽然加盟减慢互助组的速度,但是让她走出痛苦唯一的办法,就是劳役。

这段时间我们之间的交流基本限于手势。因悲痛而损伤的声带还没恢复,失语更加重她的泣苦:连发泄渠道也堵死。

"还愣着干嘛?"388一脸怒意走来。"你以为这是游乐场,混几天就出去?"美人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个人语言。

"等死。"388指头伸进栏杆,在美人鼻尖上跳舞。美人涨红脸,一脸无辜看着她。我又是温言软语,又是动作手势,终于说服美人加盟。二人作坊扩大后,产量反而下降。原因在美人不是抚挲脸部,就是按摩头发,螺蛳壳里时不时来个大特写。姿势美,动作也很性感,配件却搞的落花流水。

"对面没摄象机,你摆啥姿势?"小安徽忍不住了。美人莞而一笑,依然是该抚挲就抚挲,该按摩就按摩,情绪没受到一丝影响。

一个晴朗的日子,美人一反往常,竟和我们同步起身。进小组半月,她连半天劳役都没完成。考虑到看守所已经二年没有接见,于是朱队长破了例。

铁门开后,她一阵风扑到镜子前。顾影自怜,先照脸蛋后照臀部,还没等她摆好大特写,后来者把她赶出去。"咋了?"美人一扭腰。"镜子要照30个人,难道你想安营扎寨?"小眼镜不满地说。"就是一朵花,20年后一堆渣。"长脚冷笑着。"有买花,没买渣的。"小红接了一句。美人脸一红,败下阵来。

接见回来,美人一派喜洋洋。她拿出照片,左看右看横看竖看。照片上是个穿连衣裙的小女孩。"你女儿现在谁管?""我阿姐。""愿她平安健康。"我真诚地说。"难道只要平安健康?"她嘟哝着。"当然还要快乐。""难道只要平安健康加快乐?"她反问。"你还要什么?"我惊诧地问。爹死娘蹲牢,孩子能这样已经上上大吉。

"不行!"美人直摇头。"你要什么?你又能给她什么?"小安徽尖锐地问。"啧啧!"一声声惋惜,一声声感慨。"侬看。""看啥?"我的小安徽同时把头凑过去。

"哪能把伊她穿迪种衣裳。"美人的指‘啪啪'敲击着照片。"迪种衣裳哪能好穿?"

"怎么了?"我和小安徽异口同声。"侬难道看不出?伽清楚也看勿出?"照片迎光竖起,我们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重大隐患。

"我不相信3.5的视力看不出破绽?"小安徽干脆把照片伸出栏杆。"眼光介忒板--迪种衣裳小囡哪能好穿?""哪能不好穿?"又一次异口同声。"迪种衣裳一穿没有腰身,没有腰身就没有曲线,没有曲线阿会神气?""你小囡几岁?""不管小囡几岁,曲线还是要讲的。""你应该让她赤身,这样曲线才能显示出来。"小安徽生气地说。

"小姑娘的腰身曲线最要紧。""最要紧的不是腰身曲线。"小安徽冷笑着。"哪是啥?"

"最重要的是,她有你这个死缓母亲。"话如出鞘的刀,带着寒气。美人一愣。我朝小安徽瞟一眼:何必雪上加霜。小安徽自知话重,羞郝地低下头。

"啧啧!"美人又发声音了。"难道裙子开缝?"小安徽很正经地问。"不是裙子是鞋子。哪能迪格样?"美人双眉紧锁,痛心疾首。

"让我看。"我一把扯过照片。"鞋子是大了点,但小孩脚长的快。""鞋子大,小囡穿了脚变形。一变形就不好看。""难道变成三寸金莲?"小安徽龇着牙。"难道迪格不重要? 小囡脚形不好,误伊一辈子。""杀她的父亲,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小安徽出言不逊。

"啥人叫伊介难看?"她叽咕着。"杀他是因为他难看?"我急忙问。"伊难看又不肯离婚,我只好杀了伊。伊就是死了,伲也不原谅。""为什么?""伊肯离婚,伲也不会吃迪只官司。"她理直气壮地说。我和小安徽目瞪口呆。

饭后,生活组长给她一张卡。"这是你姐姐给的大帐。""50?"美人很诧异。"三百五百起码要给的。""你姐姐干啥?""种田人。""年收入多少?""少么三百,多么五百。""50元是她年收入的1/10。""我晓得伊拉勿有钞票,不过50元总归太少。"她把玉兰指朝卡上猛地一弹。

洗碗后进小号,趁余光再装几个。美人退出互助组,翘着兰花指,蘸着水开始脸部按摩。

"迪点生活做不好了。"她一边按摩一边说。"这次接见是破例,下月你咋办?""迪种事体伲不想。"她停止按摩。"本来小囡要送福利院,后来被阿姐带了。""你姐没小囡?""姐有三个。开头我也想不通,后来晓得啥道理。侬猜?"她像智力冲浪的主持人,歪头问我。

"当然是亲情。""啥格亲情。因为伲小囡长的漂亮。"她拉长声音。

"就是仙女,也要吃喝拉撒;就是金豆,也要秋天收获;就是灰姑娘,也要等十几年。难道你姐养的全是瞎子跷脚丑八怪?讲话没一点人味。"小安徽很生气。"侬迪格人没素质。"美人冷漠地垂下眼帘。"侬迪格人没良心。"小安徽模仿着她。

"伊拉请律师,为啥不请李国机?""侬以为李国机是自留地韭菜,想吃就割一刀?"

"格么总归要想办法,不舍得钞票不来讪。啥人叫伊是伲阿姐?美人皱着眉,脸部按摩移到头部。"你赶快拆点纱积点分。"我把一团纱朝美人扔去。

"迪种纱脏的很,粘在头上洗不掉,人家还以为我是白毛女了。""我们为你好。"我加重语气。"早点摘掉死缓帽子。"

"伲现在不相信公安局的话。提审时他们讲,只要我把一切讲了就回去,结果不守信用。"美人杏眼圆瞪。

"杀人不是踩死一只蚂蚁。要是杀人交代可回家,社会就成了屠宰场。""伲不管。反正伊拉讲话不算数。"她一犟脖子。憋了好久的我大笑不止。要不是亲眼目睹,绝不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弱智。"好一个绣花枕头一包草。"睡觉的哨子响了,美人铺好被缛一骨碌钻进。

我和儿子躺在阳光下。大地拥抱我们,花草抚摩我们,春风亲吻我们。心醉在这浓浓的春风里。‘咚咚',蓝天白云不见了。没有红花,只有冰冷的栏杆。没有春风,只有马桶里逸出的臭气。又是‘咚咚'二声,小安徽一拳砸去。‘咚咚'消失,片刻又响起。

小安徽掀开美人被子。美人腿如壁虎紧竖在墙,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宛如穿墙飞檐的武林女杰。"准备越狱?""关侬啥事?""你吓醒了我。""是伲自己要醒的。"玉腿在墙上来个大劈叉。"你?"小安徽愣了。美人身体上弹,一个鲤鱼跳龙门,地板发出怪音。

"你?"小安徽发出愤怒的声音。"伲做健美操。"美人义正词严。"再不做健美操,身材一塌糊涂就......"说到这她停顿。"就什么?""就像伊。"她朝我一努嘴。"像伊怎么?"小安徽压着怒火和她对话,而且是清一色的川沙话。

"像伊的话好死哉。"美人沉痛地闭上眼。"我看你好死哉。"小安徽把指头戳上她额角。

"队长说你刚从看守所来,肯定需要生活品,照顾你买一次。"生活组长把大涨递给她。 "能买多少?"美人急切地问。"20元。""为啥伲20,伊拉30?"美人指着我们。

为了最大限度调动犯人积极性,为了使小卖部产生最大利润,监狱实行大帐和分数的捆绑制-达到多少分,能买多少大帐。

我拿着清单,比比划划。一买低廉的洗衣粉,二买便宜的方便面。后来狠心划掉了油脂:天热了,鲜红的裂口不治而愈。小安徽的眼珠也盯在小数字上,能省一分就一分。

"你买镇江醋?难道油水多得需要消化?""伲买总归有道理。"美女皱着眉,干涉内政使她不高兴。"实在买就买袋装,袋装便宜。"不顾她的不悦,我依然参政。

"袋装质量不好。伲考虑质量,不考虑铜钱。"美人很干脆地说。

"力士香皂太贵,一块顶十包洗衣粉。""迪格香皂是名牌。哝懂筏?""刑期长,要从实际出发。"我循循循善诱。"买点价廉的肥皂草纸,当务之急买套竹针,要打毛衣了。"

"伊拉让伲打毛衣,总归要给针的。""这里不是疗养院,你也不是演员。"我像个絮叨的老者。

"没工具么就不做生活,迪格问题清楚来西。"美人爽气地说。"生产队干活都自备农具,再说这是监狱。""有办法了。"美人一拍手。"一个组介许多人,借付竹针毋有问题。"

"借是借得到,你有东西进贡吗?""伲没有。"她很不耐烦。"不过......"她俯下身子在纸上添了几个字。"儒子可教。"口干舌躁的我吁了一口气。"你买润肤霜?"小安徽柳眉倒竖。"买啥格东西是伲自由。"美人也柳眉倒竖。"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能省就省,你姐还要养你女儿。"我忍不住了。"小囡能吃啥用啥?"她嚷着。

"赶快收工!"388敲着桌子。最近她愈发久阴不晴。我慌忙站起,却把配件打翻了。"531还不过来?"贾母嚷着。388白我一眼,我的脸红了。

从我进小组第一天起,388就没给过好脸色。一没杀父之仇,二没夺夫之恨,为啥她这么恨我?"你还哭丧着脸?三年后,你有孩子丈夫家庭。而我呢?我呢?"她冲我咆哮着。 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穷人对富人的恨,残疾人对健康人的恨。她是穷人,我也不富;她是残疾人,我也是受伤者;她一无所有,我也被剥夺的身无分文:出狱后,不知饭碗在哪里?

女儿夭折后,心灰意冷的她辞职下海。因下海翘边;因翘边做阿诈里;因阿诈里被捕。被捕时严打判七年。这边判决书没下来,那边离婚书已经捷足先登,这让她雪上加霜。她整天沉着脸,为女儿的夭折,为丈夫的背弃,为自己的冤屈痛苦。你痛苦,难道我不痛苦?你判的重,我就判的轻?你有半肚子冤情,我还有一肚子冤情呐。

她的痛苦有个显著特点,就是默默咀嚼,默默反刍。在舔伤口,咬伤口,撕伤口的痛苦中,感受痛苦的快感。朱队长看了她宗卷,封她组长头衔,为减刑架好栈道。从此,388除了劳役就是劳役。要说有嗜好就是看信,看唯一的一封丈夫要求离婚的信。看信时,阴沉的脸上有了活动的肌肉和立体线条。

"还看?我恨不得杀了这忘恩负义东西。"588夺过信。"快给我!"388祈求着。"还看绝交信,真是神经病。""只有看信时,我才觉的我还是个女人。"388叹了一口气。

"放水的秩序乱极了。"贾母气鼓鼓地说。"前面放水快一点。"我大声吆喝。队伍前端是美人,看到美人一马当先我有些感动:人非草木,今天她也知道擦地了。美人放了水,就势蹲下。"过去点!"小眼镜挤上来,美人巍然不动。"滚一边去!"长脚拎着桶杀进重围。美人依然脚下生根。"让开!"小眼镜端着脏水冲来。

"531,她蹲着我们怎么放水拎桶?"许多人抗议着。"你到一边去。"龙头处只有巴掌大,美人一蹲,岂不是瓶颈上加盖?

美人依然稳如泰山。她把老字号镇江醋倒进盆,用玉兰指缓缓搅动。虽四面楚歌,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么贵的醋倒在水里?""疯了,肯定疯了。""她没疯,这是美容!"小诸葛冷静地说。"真奢侈,这要多少钱?""只要能美容,铜钱的事伲不考虑。"美人把湿毛巾捂在脸上。

"拿桶!"小红顺势撞她一下,美人咬定青山,继续美容。"拿拖把!"老三毛顺势踩她一脚,美人心无旁鹜,继续按摩。588手在龙头下挥舞,水溅到美人身上。美人依然‘万水千山视等闲,乱云飞渡乃从容。'好一个没嗅觉,没触觉,没自尊的红粉佳人。

"我来了。"高脚一跃上前,把水盆掀翻。"做啥把水打翻?"美人气愤地站起来。"你在这做啥?"高脚凶巴巴地问。"当然揩面孔。""揩啥面孔?你没有面孔。"于是众人笑了。

"侬打翻水还不跟伲打招呼,毋有素质。"美人对蓬头垢面的对手很轻蔑。"我素质不好,也就骗了2000元。你素质好,嫌男人丑,一根绳子掐死他!"高脚骂着,美人脸通红。四周寂静,众人翘首:或泼口大骂,或拼个鱼死网破。美人叹口气蹲下,把盆里的残水朝脸上涂,边涂边用指尖按摩。

"真因为丈夫丑而杀人?"小诸葛问高脚。"承办说,办案几十年,杀人理由第一次碰到。"高脚得意地说。"你怎么知道?"小诸葛绝不轻信流言。"我和她一个看守所。承办说,只要坦白放你回家。她一听就来个竹筒倒豆。与其说承办同情她,还不如同情她女儿。爹已经死了,就留娘吧!" 四周一片喧哗。美人闭眼按摩,情绪绝对不受影响。

"快走。"我拉着她袖子。"按摩要一鼓作气,中间不能停顿。"美人十指叩脸,从容如钢琴家。"她涵养真好!"小眼镜赞叹着。"这是十足的自恋。自我封闭,自我陶醉,自我欣赏,自我满足。唯美主义杀了她丈夫,也害了她自己。"小诸葛冷笑着。

"明天洗衣服,你还不做好准备?"小安徽很气愤。美人不但说话慢吞吞,动作更是懒懒散散,疲疲沓沓。要是只看动作,绝对是一个耳顺婆。为了她,我们多次扣分。

"咦!胸口有这么长一条疤?"小安徽很惊讶。"毋有啥。"美人赶紧捂住胸。"我也有二条疤。"小安徽撩起衣服。"换吧!没兴趣欣赏玉体。"我疲倦地闭上眼。

"勿要看!"一声尖叫让我睁开眼:一条粉红色的疤横穿前胸。"已经看了,难道能收回?"小安徽一付无赖样。"就是这条疤害伲吃官司。"美人急急地说。"娘胎里带来先天性心脏病,病好了只得嫁给伊。"

"你是说,他出钱让你开刀,然后嫁给他?""否则伲能嫁给伊?美人黯然了。

"安徽也时行换亲。我嫁你戆大弟弟,你嫁我傻瓜哥哥。"小安徽也黯然。"这是贫穷造成的。"

"伲出娘胎娘就死了。18岁时,医生讲不开刀不来讪。后来伲后悔的一塌糊涂。眼睛么小得来,鼻头么塌得来,人么矮得来,皮么黑得来。上当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问题是牛粪对鲜花好不好?"我诚恳地问。"格么当然好,就是跟我一眼不配。"

"外貌美不如内心美。"我像政治老师,给迷途羔羊上课。"你下地嘛?"小安徽问。

"伊不让伲下地,说伲开过大刀不舍得。""他不舍得你下地,你倒舍得杀了他?"小安徽冷笑着。

"伲就是死也不想跟他过。"美人眼里,跳出二朵仇恨的火星。"他咋死的?"黛玉能杀死焦大,这问题一直让我费解。

"迪格不要太便当。趁老酒吃的醉熏熏,鼻头一捏嘴一张,农药就进去了。"美人轻松地说,轻松的像给女儿吃感冒药。我和小安徽同时停止干活,只有美人按摩的手还在动。

"你老揉这干嘛?"小安徽恶狠狠地嚷着。"减少皱纹。"美人回答的干净利索。这一刻,我认定她下手时动作也一定干净利索。

"怎么被人发现的?""这......"美人的手停止活动。"怪来怪去怪我,应该讲一切都计划的蛮好。""你智商不低啊。"我佯笑着。"智商勿算高,不过一步一步走倒是考虑过。"她自言自语。"走象棋?""比下棋紧张,搞不好伲一道搭进去。""你不是搭进来了吗?"小安徽开心地笑着。"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淡淡地说。

"这句倒是真话。有了计划,伲一天不跟伊吵,结果全村人全帮伲说话。讲伲不会杀人。"

"先麻痹他,再欺骗舆论,好一条美女蛇。"小安徽怒目而视。"第一步咋走?"我装的漫不经心,我也要麻痹她。

"第一步其实最要紧。这天太阳很旺,打谷场上全是人,我带小囡全村兜一圈。"

"金蝉脱壳。""晚上潜回村从后窗翻进。伊醉的一塌糊涂,伲灌好农药,怕质量不过关,又用绳子绕几圈。结果坏在绳子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安徽气的直抖。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伊早就烧成灰了。""哪个程咬金?""就是专门写农村新闻的通讯员。人长的像鬼,整天想做中国的福尔摩斯。"

"他就是活鬼,也为死者报了仇。"小安徽兴高采烈。"迪只丑八怪福尔摩斯水平蛮高。"我也高兴地说。

"高啥?要是颈上没绳印,伊能破案?"美人又气又恨。"要是晚到一分钟,运尸车就走了。早是早搬一分钟......"她兀自咕哝着。"伲什么都想到,这点倒想不到。""绳印?"

"眼睛。伊只看伲一眼就怀疑,讲眼睛里不是痛苦是惊慌。伊凭这点找到绳印。"

"什么都能伪装,眼神装不了;眼睛泄露了你的杀机。"小安徽说。

"伊要是晚到一分钟就好了。"美人嘶哑地说。"你为啥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伲二人配吗?"她振振有辞地问。"就是天鹅嫁蛤蟆,也不能杀了蛤蟆。再说他对你有救命之恩。""让伲跟伊过一辈子,还不如杀了伲。"美人十分坚决。"那你该自杀,而不是杀他。""伲年纪介轻,为啥要死?""你不死为啥要让他死?"小安徽愤怒地问。"啥人叫伊不肯离婚。活该!"美人冷冷地说。"你这条毒蛇,政府怎么不一枪毙了你。"小安徽破口大骂。"伊迪只丑八怪要是晚到一分钟......只要一分钟。"美人呆呆看着天花板。

我冷冷地看着美人。这不是美人,这是一只母蜘蛛。

上午电容器配件断货,下午绒线就到。犯人养监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388称好重量,所有人迫不及待地打起来。"组长伲没针。"美人发声音了。我把一大捆针扔给她,她挑了半天没合适的。小安徽虽然翻白眼,依然扔给她一付合格的针。夜深了。我真想有根火柴梗,把眼睛撑起。小安徽虽哈欠连天,依然飞针走线。

"咚咚!"有节奏的二下。不回头就知道这是美人就寝前的热身操。不过要感谢她,看着她在被窝翻腾雀跃香汗淋漓,倒把瞌睡赶跑了。

今天起床就感到透不过气来。竹针是腻的,手是湿的,空气是滞的,人是馊的。4点半一过,羊入栏猪进圈。

3.3里三个人加三付竹针,一不留神针缠针。小安徽只得退后,和粪桶比邻而毗。"怎么这么臭?"小安徽鼻翼阖动,像发现情况的猎犬。"臭正常,不臭不正常。"我叹了口气。"不对啊!"小安徽的鼻翼阖动的更厉害了。

"是有股怪味。"我嗅着,终于认可这事实。小安徽循序渐进循味渐进,猛地从角落扯出一块布。"侬这人啊。"美人终于开腔。"不管侬的事。"

"怎么不管我的事?这么小地方,这么热的天,放着这么臭一块布。"小安徽很气愤。

"啥人规定不能放布?侬这人一点素质没有。"美人摇着头。"什么事?"456走来。

"伲没有破坏纪律,伊在寻我的茬。""看看!"小安徽把布抖的哗啦啦。"不就一块布?"456有些不屑。

"一块布也要作文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说到这美人哽咽。"赶快干活。"456同情地瞟了美人一眼。"请你闻闻。"小安徽把布放在456鼻子下。"啊呀呀!"456五官挪位,后退几步。

"这布熏得我们受不了。""清洁么当然需要......"456很犹豫,她也不知这是何方圣物。

"递格布用来擦尿,擦尿又不是擦屎,有啥格臭?"美人的话引来四周一片笑。

"为啥不用手纸?""手纸要铜钱买伐?"美人反问。"这?"456张口结舌。"有钱买醋美容,没钱买手纸?"小安徽怒目而视。"这个关侬啥事?""这布只擦不洗,怎么不臭?"

"这又不是面孔要天天洗?"美人理直气壮。"三个人捆在3.3,臭布污染了空气。"看到美人狡辩,我也生气了。

"有钱买化妆品,没钱买手纸。后面你准备用草棍擦腚?"小安徽的话又引来一片笑。

"不要欺负伲老实人。"美人也生气了。"讲话要凭良心,她们教你做电容器,教你打毛衣,小号清洁不要你做。"456终于放弃了中立。

"迪格是伊拉活该!"美人当仁不让。"这是人话?"小安徽沉下脸。"伊拉帮忙总有目的。""我有啥目的?""目的就是讲侬好。"

"忍一忍。"456说。"她的思维,她的生存能力,怪异的不可思议。"

喇叭响了。"786下来。"喇叭一次次报着这个番号。"786是谁?""她和你一样的罪,只是刑期少了一年。"硕虎说。"她丈夫是她父亲学生,追她时费了好大的劲。一判决闪电般离了。""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我冷笑着。"她受不了这打击,从此拒绝接见,还说出狱后去当尼姑。"

"爱有原则,信仰是忠诚的前提,理念是坚守的核心。""你为啥不投稿劳改报?"

"我知道分数能给我带来尊严,但是不愿说违心话。""什么都是假的,早出狱才是真的。你和786是一路傻货。"

"干什么?"一声尖叫,打破黎明前的黑暗。"456!""什么事?""有人越狱。"老三毛嚎叫着。"死囚跳跃攀爬,不是越狱是啥?""有事起来再说。"456厉声说。

"把美人分在老三毛的号,她死定了。"我担心地说。"活该!""她不是十恶不赦,她只是人格上有缺陷,精神上有障碍。""别忘了她是杀人犯。"

"因为贫穷,她嫁给不喜欢的男人;因为贫穷,你才去收赃。""那贫穷是谁造成的?"黑暗中,传来小安徽的问号。

天亮后众人忙打探‘夜半鸡叫'的缘由。"不得了,案情重大我要面见队长。折腾的厉害呢!""怎么个折腾法?""我睡着了。突然咚咚!咚咚!"老三毛绘声绘色比划着。"她一定是越狱。""她越狱,不是给你一个减刑机会嘛!""可她不是越狱啊。"锥子眼掩饰不住失望。"她是半夜练操!""什么操?""保持身材的健美操。""我看是为越狱做准备。"老三毛眼一歪。"情况十分紧急。"

几天后召开了中队会。朱队长谈好形势谈情况。"......有的犯人不学技能,不完成劳役,半夜时做健美操,以至出现半年不能完成劳役的情况。"虽然朱队长讲究蜻蜓点水,但是下面已是一片哗然。会后,美人基本享受小鼹鼠的‘四割'待遇。

没醋洗脸,美人日子咋过?没有手纸,美人的日子又咋过?

来源:看中国来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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