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道部與中石油煮酒論英雄
庚寅初夏,國際原油期貨價格大跌。中石油竊喜,正精心盤算油料銷售漲價方案。進貨價格下跌,銷售卻要逆市漲價,此事頗費周章。中石油輕撫數年來傲然挺起之肚皮,暗想,西人見面寒暄常言「好肚油肚(HOW DO YOU DO!),言非虛也,實乃普世價值。試想,普天下之好肚,皆多油也!無油豈非癟三!若此次漲價成功,吾之油肚又可再上層樓矣。」思緒方張,左右來報,言鐵道部電令即刻過府議事。中石油暗忖,鐵道部與我石油部原屬平級部門,有事平等協商。今體制改革,他為政府,我為企業,動輒電令,不得不仰視這廝,真真可惡。然這廝政企不分,兩頭都佔,鐵路通達九州,爪牙遍佈各地,一手扮政府發布號令,一手扮企業撈取金錢,又扼我油料運輸咽喉,須小心應付。最可惡者,這廝自恃上書房行走,專列迎駕見駕諂媚,討到不少美差。數年來鼓吹提速、高速,攜天量資金,興海量工程,大建網路,引進技術,招引得一干國戚紈絝見利忘義,趨之若鶩,與之稱兄道弟,沆瀣一氣,儼然一霸,不可不退避三舍。
須臾來到鐵道部部堂,中石油忙快走幾步,上前躬身施禮,口裡唱一個大大的肥喏:「部台大人別來無恙,中石油這廂有禮!」
抬眼一望,鐵道部似有怒氣,曰:「你這油頭在家做得大好事!」
中石油嚇得面色如土,答:「在下終日盤算效益,思索扭虧為盈之道,別無他圖。」
鐵道部走下大堂,笑執中石油手:「吾固知你這油頭不易,況吾部也用你燃油不少,召你來小聚片刻,順問燃油價格。」
中石油心神方定,媚笑曰:「好說,好說,價格50年不變,然吾之油罐專列也須保證。」
談笑未幾,隨至華亭,已設樽俎,盤置青梅,一樽好酒,紅瓶國窖1573。二人謙讓後對坐,美女旁侍,菜餚甚豐,開懷暢飲。酒至半酣,忽陰雲漠漠,驟雨將至,風起青萍,遠處一國旗隨風艱難掙扎,鐵道部與中石油憑欄玩賞之。
鐵道部曰:「兄台知國企之奧妙否?」
中石油答:「僅知其略,願聞其詳。」
鐵道部曰:「國企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降;大則覆蓋天下,小則隱介衙門;升則任職世界銀行,降則控股民營企業;賺則福利肥己,賠則伸手國家。兄台久壟斷一方,必知當世國企之英雄。請試指言之。」
中石油曰:「吾輩才疏學淺,終日忙於庶務,無暇考量人事。」
鐵道部曰:「休得過謙,吾知你久欲入朝為官,常施禮拜於權貴,焉能不解人事。」
中石油囁嚅曰:「吾託庇國家經濟發展,油料購銷兩旺,發改委全力支撐。天下英雄,實有未知。」
鐵道部曰:「既不識其面,亦得聞其名。」
中石油忖之良久曰:「電業老大,國之脊樑,可為英雄?」
鐵道部笑曰:「塚中枯骨,受制於煤炭水力。況廠網分家,市場已四分五落,早晚必被核電代之!」
中石油曰:「四大銀行,國之金庫,財力雄厚,眾企業皆媚而事之,可為英雄?」
鐵道部笑曰:「此四子雖廣有資金,然準備金率、利率皆出於銀監會,況吾輩需求,何用媚之?纏足巨人,非英雄也。」
中石油曰:「中國移動,威震九州,流量乃別國三分之一,收費乃別國三倍,可為英雄?」
鐵道部曰:「移動市場三分,競爭激烈,況進出雙向收費,多有詬病,積怨頗深,民視之若豺虎,何英雄之有。」
中石油曰:「有一人血氣方剛,獨霸空中,飛翔五洲,民航乃英雄乎?」
鐵道部曰:「民航多家參與,地方政府及民營資本均已介入,吾之高鐵足以制之,非英雄也。」
中石油曰:「寶鋼、上煙、海爾等輩何如?」
鐵道部跗掌大笑曰:「鋼鐵產業,受制於進口鐵礦,虧損巨大;菸草處處受阻,夾縫生存;家電則內外爭奪市場,疲於奔命,何足挂齒!」
中石油曰:「舍此之外,在下委實不知。」
鐵道部起身正色曰:「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 負債超數萬億而不懼,事故死百十人而不驚,公檢法系統內部自備,工程建設招標自摸,日常經營管理壟斷,漲價時與國際接軌,降價時搞中國特色。黃馬褂護身, 一本追萬利,企業兼政府,誰敢與爭鋒?」
中石油竊笑曰:「如此,誰能當之?」
鐵道部先以手指中石油,後自指,曰:「何必再裝, 今天下英雄,惟石油與鐵路耳!」
中石油聞言,內心大驚,手中所執匙箸,不覺落於地下。時正值雷聲大作,中石油乃從容俯首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於此?在下自覺行事低調,且有發改委衝鋒在前,難掩部台大人慧眼如電也。」
鐵道部笑曰:「大丈夫亦畏雷震乎?」
中石油曰:「聖人迅雷風烈必變,安得不畏?」將聞言失箸緣故,輕輕掩飾過了。又曰:「方今網路猖獗,圍脖凶狠,霎時間民意如海嘯洶湧,瞬息際醜聞如天女散花,不見中石化前任陳同海之潰敗乎?噩耗傳來,如雷貫耳,安得不畏!」
鐵道部似有所悟,張口而語塞。
後人有西江月讚曰:「鐵道石油兩巨擘,生意誰敢爭鋒?和諧速度往上升,追尾溫州站,四十民喪生;油霸黑心提油價,國民負擔不輕。華夏大地民怨騰,二廝醜行敗,皆曰負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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